家酿酒,光是掂量了一下酒瓶,就知道不是人间俗物。
陈平安摘下养剑葫,喝着古宅老嬷嬷自酿的土烧,问道“土地爷,我此行去往剑水山庄拜访朋友,不知道这十年来,庄子近况如何”
土地公小心酝酿,不求有功但求无错,缓缓道“回禀仙师,剑水山庄如今不再是梳水国第一大门派了,而是换成了刀法宗师王毅然的横刀山庄,此人虽是宋老剑圣的晚辈,却隐约成了梳水国内的武林盟主,按照当下江湖上的说法,就只差王毅然跟宋老剑圣打一架了。一来王毅然成功破境,真正成为第一流的大宗师,刀法已经出神入化。二来王毅然之女,嫁给了梳水国的豪阀之子,再就是横刀山庄在大骊铁骑南下的时候,最早投靠。反观我们剑水山庄,更有江湖风骨,不愿依附谁,声势上,就渐渐落了下风”
说到这里,土地公犹豫了一下,似乎有难言之隐。
陈平安说道“土地爷但说无妨。”
那男子压低嗓音说道“朝廷那边,打算让剑水山庄搬一搬,要在那边建造一座五岳之下、规格最高的山神庙,听说是大将军楚濠想要促成此事。”
陈平安喝了口酒,笑道“就是那个在兵法上,跟大骊藩王认祖归宗的楚濠,楚大将军”
王毅然也好,楚濠也罢,都是熟人。
王毅然人不差,虽然女儿王珊瑚远远不如他,但是王毅然当年在那场风波中的言行举止,其实当得起豪杰二字。
至于当年与宋老前辈并肩作战,在沙场上与对方分过生死的楚濠,陈平安不至于去寻什么仇,沙场和江湖,恩怨都在两处了。
不过这会儿言语提及,陈平安自然不会客气。
土地公嘿嘿一笑,言多必失,自己的意思到了就行,他毕竟还是梳水国的小小土地,楚濠却是如今梳水国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当然要刨去那拨“梳水国太上皇”的大骊驻守文官。
陈平安戴上斗笠,别好养剑葫,再次抱拳致谢。
土地公赶紧捧着那壶酒弯腰,“仙师大礼,小神惶恐。”
陈平安御剑离开这座山头。
土地公压下心中惊惧,疑惑道“宋雨烧终究不过一介武夫,如何能够结识这般剑仙”
在与剑水山庄毗邻的小镇外,一座僻静小山头,陈平安收剑入鞘,下了山,走到官道上,缓缓而行。
过了小镇,来到剑水山庄大门外。
陈平安摘下斗笠,与山庄一位上了岁数的门房老人笑道“劳烦告诉一声宋老剑圣,就说陈平安请他吃火锅来了。”
老门房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年轻人,背剑挂酒壶,应该也是位江湖中人,只不过面生,名字也没听过,应该不是庄子的故人朋友,而且会在这个时候拜访庄子,实在不巧,更不应该,所以老人歉意道“这位公子,我们庄子最近不见客,公子还是回了吧。”
陈平安只好解释自己与宋老前辈,真是朋友,当年还在庄子住过一段时间,就在那座山水亭的瀑布那边,练过拳。
剑水山庄规矩重,老门房守着一亩三分地,不爱打听事儿,加上先前陈平安在瀑布练拳,宋雨烧当时就将山水亭那边,列为了禁地,所以老门房还真没听说过陈平安,关键是老人自认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眼力好,记性更不差,若是见过了几眼的江湖朋友,都能记住。眼前这个年轻人,老门房是真认不出,没见过
所以老门房悄悄挪步,刚好挡住侧门,免得这个嘴上言语不太牢靠的江湖晚辈,硬闯进去,如今庄子可不太平,外患大得吓人。不过老门房相信这次,还会跟上次朝廷大军压境差不多,只要老庄主在,总能逢凶化吉。
但是内心深处,其实老人还是忧虑重重,毕竟就喜欢跟庄子较劲的楚濠,不但升了官,而且相较当年还只是个寻常边关出身的武将,如今已是权倾朝野,再就是那个迅猛崛起的横刀山庄,本来该是剑水山庄的朋友才对,可江湖便是如此无奈,都喜欢争个第一,那个松溪国青竹剑仙苏琅,一举击杀古榆国剑法宗师林孤山,那把被苏琅悬佩在腰间的神兵“绿珠”,就是明证,如今苏琅自恃剑术已经登峰造极,便要与老庄主在剑术上争第一,而王毅然则要与老庄主争个梳水国武学第一人,至于两个庄子,相当于两个门派之间,也是如此。
可即便是自家庄子,上上下下,都不好说那青竹剑仙苏琅,还有横刀山庄的王毅然,就是什么坏人。
反正已经到了剑水山庄大门口,陈平安就没那么急了,耐着性子,与老门房磨嘴皮子。
一来二去,老门房大概是确认这个江湖后生,除了喜欢说些不着边际的糊弄人言语之外,其实不是什么坏人,就堵住门口,跟对方攀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老人有些腹诽,这个年轻人,没啥伶俐劲儿,跟自己聊了半天,拿着酒壶喝了好多口酒,也没问自己要不要喝,哪怕是客气一下都不会,他又不会真喝他一口酒,如今他还守着门当着差,自然不可以喝酒。再说了,自己庄子酿造的酒水,好得很,还贪你那破酒壶里边的酒水闻着就不咋地。可喝不喝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