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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起身走到上边半圆的最右手边,“此地人心,不如邻近的右边之人那么心志坚韧,比较游移不定,不过但是仍偏向于善,但是会因人因地因时而易,会有种种变化,那就需要三教圣人和诸子百家,谆谆教诲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警示以人在做天在看,劝勉以今生阴德来世福报、今生苦来世福之说。”
陈平安写到这里,又有所想,来到圆心附近的“善恶”两字附近,又以炭笔缓缓补充了两句话,在上边写了“愿意相信人生在世,并不都是以物易物”,在下边则写了,“若是任何付出,只要没有实质回报,那就是折损了我这个一的利益。”
陈平安收起炭笔,喃喃道“一旦感知到受损,这个人的内心深处,就会产生极大的质疑和焦虑,就要开始四处张望,想着必须从别处讨要回来,以及索取更多,这就解释了为何书简湖如此混乱,人人都在辛苦挣扎,再就是我先前所想,为何有那么多人,一定要在世道的某处挨了一拳,就要在世道更多处,拳打脚踢,而全然不顾他人死活,不单单是为了活着,就像顾璨,在明明已经好好活下去了,还是会顺着这条脉络,变成一个能够说出我喜欢杀人的人,不止是书简湖的环境造就,而是顾璨心田的田垄纵横,就是以此而划分的,当他一有机会接触到更大的天地,比如当我将小泥鳅送给他后,来到了书简湖,顾璨就会自然去攫取更多属于别人的一,金钱,性命,在所不惜。”
陈平安来到上半圆的最左手边,“此地人心,最为无序,想要为善而不知如何为之,有心为恶却未必敢,所以最容易觉得读书无用,道理误我,虽然身处这边的半圆,却一样很容易从恶如崩,因此世间便多出了那么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连佛经上的佛祖,都会忧心末法的到来。此处之人,随波逐流,活得很辛苦,甚至会是最辛苦的,我先前与顾璨所说,世间道理的好,强者的真正自由,就在于能够保护好这拨人,让他们能够不用担心下半圆中的居中一拨人,由于后者的横行无忌,
而遭受众多无缘无故的灾厄,不用害怕所有辛苦勤劳积攒出来的财富,朝夕之间便毁于一旦,让这些人,哪怕不用讲道理,甚至于根本不用知道太多道理,更甚至是他们偶尔的不讲理,微微动摇了儒家打造出来的那张规规矩矩、原本四平八稳的木椅子,都可以好好活着。”
陈平安起身挪步,来到与之相对应的下半圆最右手边,缓缓写道此地人心,你与他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与邻近居中的那拨人,注定都只是空谈了。
虽然下边半圆,最左手边还留有一大块空白,可是陈平安已经脸色惨白,竟是有了精疲力尽的迹象,喝了一大口酒后,摇摇晃晃站起身,手中木炭已经被磨得只有指甲盖大小,陈平安稳了稳心神,手指颤抖,写不下了,陈平安强撑一口气,抬起手臂,抹了抹额头汗水,想要蹲下身继续书写,哪怕多一个字也好,可是刚刚弯腰,就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平安一手将养剑葫随便放在地上,另外一只手松开手指,仅剩那点木炭滚落在地,他就那么仰面躺在渡口上。
“儒家提出恻隐之心,佛家推崇慈悲心肠,可是我们身处这个世界,还是很难做到,更别提时时刻刻做到这两种说法,反而是亚圣率先说出的赤子之心与道祖所谓的返璞归真,复归于婴儿,似乎好像更加”
陈平安竭力站起身,退出那个尚未补全炭字的圆圈,死死盯着那个大圆,最后视线凝聚在圆心地带、自己最早写下的善恶两字之上。
陈平安摇摇晃晃,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抓住整个圆圈。
他几乎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此时此景,形骸俱忘矣。
“是不是可以连善恶都不去谈只说神人之分本性不然这个圆圈还是很难真正站得住脚。”
“这就需要往上提起而不是拘泥于书上道理、以至于不是拘束于儒家学问,单纯去扩大这个圈子而是往上拔高一些”
“若是如此,那我就懂了,根本不是我之前琢磨出来的那样,不是世间的道理有门槛,分高低。而是绕着这个圈子行走,不断去看,是心性有左右之别,同样不是说有人心在不同之处,就有了高下之别,云泥之别。故而三教圣人,各自所做之事,所谓的劝化之功,就是将不同版图的人心,搬山倒海,牵引到各自想要的区域中去。”
“若是,先不往高处去看,不绕圈平地而行,只是借助顺序,往回退转一步来看,也不提种种本心,只说世道真实的本在,儒家学问,是在扩大和稳固实物版图,道家是则是在向上抬升这个世界,让我们人,能够高出其余所有有灵万物。”
陈平安闭上眼睛,取出一枚竹简,上边刻着一位大儒充满苍凉之意却依旧美好动人的文字,当时只是觉得想法奇怪却通透,如今看来,只要深究下去,竟是蕴含着一些道家真意了,“盆水覆地,芥浮于水,蚂蚁依附于芥子以为绝境,须臾水干涸,才发现道路通达,无处不可去。”
“道家所求,就是不要我们世人做那些心性低如蝼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