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纸鸢起飞鸟散(5 / 7)

德服人。”

“若是有人我们喜欢讲理之时出拳头拼修为、我们被迫出手、拳头更大时又装可怜,那就得有人帮着先生先打得他们服气,到最后先生责骂几句,最多对鼻青脸肿的对手补偿一二,给颗枣子吃,旁人就挑不出我们山头的家风、门风、文风问题。”

崔东山站定,笑道“随口说说,若是先生肯拣选一二,学生就心满意足。”

陈平安正襟危坐,说道“受教了。”

崔东山看着陈平安那双明亮眼眸,作揖致礼之时,笑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裴钱在一旁听得脑壳疼。

崔东山的话语一下子拐出十万八千里,笑道“青鸾国京城有两样东西,先生有机会的话,必须尝上一尝,一样是佛跳墙,一样是街边那些深巷老铺的卤煮,一贵一贱,皆是人间美食。”

陈平安笑道“好的。”

崔东山小心翼翼道“先生,我想与裴钱说些同门之谊的悄悄话,可以不可以可能聊完之后,就会带着魏羡离开,先生无需相送,之后就只有石柔和朱敛担任扈从了。”

陈平安点点头,转头看了眼裴钱,她猛然站起身,“谁怕谁”

崔东山笑着走出屋子,裴钱紧随其后,跨过门槛的时候转头对陈平安笑了笑,扬了扬拳头给自己壮胆打气。

只是一走在廊道里边,看不见陈平安了,裴钱就立即拿出那张宝塔镇妖符贴在额头,这才跟在那个家伙身后。

到了崔东山屋子,立即很狗腿地帮崔东山关上门,满脸谄媚笑意地坐在桌旁,伸手去抓一颗香梨,“你是我师兄唉,我帮你擦擦,可以解渴的。”

崔东山白眼道“你可拉倒吧,还师兄,我喊你大师姐好不好”

裴钱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师出同门,我们还是要讲一讲先来后到的。”

崔东山嗤笑道“瞧你那点出息。”

裴钱使劲点头,小鸡啄米道“对对对,我如今年纪太小,出息是不大的。”

崔东山站起身,拿出那幅光阴流水走马图,却没有立即摊开,问道“你觉得你师父小时候是怎么个光景”

裴钱愣了愣,“听师父跟我说过,也听他跟别人闲聊过些,好像小时候挺穷的,是在那个什么骊珠洞天的泥瓶巷长大的。”

崔东山缓缓打开画卷,招手道“那就来瞅瞅。”

这幅画卷上,先是小镇外边的那条河水,以及那座最后被拆掉的廊桥。

崔东山缓缓道“世间修行之人,欺山不欺水。因为诸子百家的圣贤们,对于水之喜好,其实是要远远多于山的。上善若水。智者乐水。佛观钵水。至于这里边的遥远真相,以后你会知道的。”

此后就是陈平安的那段儿时岁月。

神仙坟放纸鸢,有个远远独自蹲着的黝黑孩子,羡慕看着那些奔跑的同龄人,那些高高飘在天上的纸鸢。

去杨家药铺买药,回去煮药,踩在小板凳上做饭烧菜。偷偷跑去神仙坟对着破败神像祈福。

再后来,大太阳底下,背着个差不多跟他差不多大的箩筐,去上山采药,结果肩膀火辣辣疼,摘了箩筐,走在山脚就嚎啕大哭。

饿得一次次在泥瓶巷来回走,最后是一位妇人开了门。

光阴流水潺潺而流,一幅幅画面缓缓变换。

从孩子变成少年。

最后画面定格在那天的小镇东门口,陈平安站在门内,等着跑腿送信挣铜钱。

裴钱目不转睛,神色变幻不定,看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期间看得入神,也会有些自言自语,“这个宋集薪和稚圭都该死。我刚好有一刀一剑,以后一刀砍掉脑袋,一剑戳穿心口”

“难怪师父会编草鞋做书箱,什么都会。”

“哈哈,师父也会眼馋糖葫芦唉,咦师父怎么跑了,那个卖糖葫芦的汉子,不是都要送师父一串了吗想不明白。”

“龙窑这个娘娘腔男人,跟那个叫石柔的老头子有点像。”

“坟头这棵树,就是师父跟小白聊天时说过的楷树吧”

“这个姚老头怎么总喜欢骂师父呢,他眼瞎啊。”

“门外边这位姐姐,该不会就是师父喜欢的姑娘吧比隋右边没好看多少呀,好像还不如传授我剑术刀法的女冠黄庭哩。”

啪一声。

崔东山收起画卷,收入咫尺物。

裴钱便默默坐在凳子上。

崔东山坐在一旁,神色淡漠,“你师父跟我复盘藕花福地之行的时候,没怎么喝酒,只是后来提到你裴钱的时候,接连喝了不少,说他原本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爹娘,都会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子女,后来才知道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有那么的一个娘亲,会偷偷藏着馒头,选择在大半夜独自偷吃,即便女儿快要饿死了,都不愿意拿出来。”

裴钱耷拉着脑袋。

崔东山淡然道“我得感谢你裴钱,从头到尾,让我家先生更多知道了天底下又蠢又坏的人,何其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