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钱的物件,她都喜欢,都想要,只是跟在陈平安身边,好似天生的阴鸷性子,给磨掉了大半,成天只求着陈平安让她当账房先生,就像钟魁在客栈差不多,哪怕兜里只有个几两碎银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陈平安根本就没理她,腰有十文钱,必作振衣响,说的就是裴钱。
这座郡城为了迎接姚镇,花了很多心思,姚近之在去孩儿巷的路上,给陈平安解释了其中缘由,郡守是姚家边军出身,机缘巧合,退出边军后,开始在地方上仕途攀爬,听客栈三爷说当年是一个很有志向的年轻人。
走入街道极长的孩儿巷,各色铺子都有,除了正儿八经的店铺,还有好些个包袱斋,穷酸秀才模样的,多半是家道中落的,鬼头鬼脑的,多半是包袱中物件来路不正,走了旁门路数,或者干脆就是梁上君子。
街上这些上不得桌面的包袱斋交易,陈平安觉得很有意思,双方有了买卖意向后,便去往一个僻静角落,也不嘴上谈钱,只在大袖之中比划价钱,姚近之笑言此举被戏称为“笼中对”,除了关于象征铜钱、银子的独有手势之外,数字也有讲究,食指窝成钩形就是九,食指中指相叠为十。
在这条孩儿巷,陈平安三人各有收获,除了裴钱。
姚近之得偿所愿,购买了一堆历朝历代的古老铜钱,被誉为名泉,价格有高有低,这没什么,当姚近之在一座小铺子找见了几块瓦当,有饕餮纹的,写有吉祥语的,还有一整套四神瓦当,哪怕隔着帷帽白纱,陈平安都能感受她的惊喜。
出门后她便多出了一只包裹,陈平安说了句帮忙背的客气话,姚近之赶紧拒绝了。
朱敛买了两本披着志怪外衣的才子佳人小说。
陈平安则买了一枚白玉螭龙发簪,素身,并无篆文,龙纹简洁流畅,陈平安一见钟情,却觉得有些贵了,掌柜竟然开价八十两银子,说这是前朝一位制玉大家的手笔,只是没有落款而已,不然三百两都不卖。若是大隋求学那会儿,陈平安掉头就走了,今天之前,咬咬牙还是会买下。
好在姚近之上去一番言语,给砍价砍到了三十两银子,大致意思是自己就收藏有那位大家的一件传世玉雕,是一株水仙花,那才叫玲珑奇巧,对于此人雕琢手法,她再熟悉不过,又对螭龙玉簪的材质一通贬低,说得掌柜哑口无言,悻悻然给那位大家闺秀腰斩了价格,将玉簪卖于陈平安。
出了铺子,陈平安拿着小锦盒,先谢了姚近之的帮忙杀价,然后忍不住苦笑道“给姚姑娘这么一说,怎么觉得这支簪子,三十两银子都不值”
姚近之沉默片刻,等到走远了铺子,她才轻声笑道“簪子真是那位啄玉大家之作,别说三百两银子,五百两都值得入手珍藏,而且此人推崇玉质不佳者不治,你这簪子材质极佳,好到了让他认为是美玉材质最佳者,锟铻刀不敢落在美人脸的地步。只是世间美玉,好不好,大家都看得出来,具体有多好,就难说了,何况各人趣味不同,很难有个定论。”
朱敛笑着点头,不知是赞赏姚近之的学识,还是认可那位啄玉大家对待美玉的态度。
陈平安将锦盒收入袖中,笑问道“姚姑娘真有那玉雕水仙”
姚近之笑道“那些说辞,都是书上照搬来的。”
那就是没有了。
裴钱翻了个白眼,她原本还想着今后要多拍拍马屁,说不定哪天姚近之一个高兴,就把那棵水仙玉雕送给她呢。
姚近之又说道“说辞确实是书上的,可那件玉雕,是我小姑姑的嫁妆之一。”
陈平安只好报以礼节性笑容。
这一点,姚姑娘跟弟弟姚仙之其实挺像的,只是道行比他更深些,不至于太过尴尬。
由此可见,其实姚近之不难相处。
裴钱已经开始溜须拍马,娇滴滴问道“姚姐姐,你累不累,我帮你背包裹吧背东西我熟得很,这一路都是我背的,保证不摔坏你那些宝贝们。”
姚近之笑着摇头,帷帽白纱,轻轻晃悠起来。
裴钱有些失望,仍是不愿死心,“那么姚姐姐你觉得累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啊,这巷子离着驿站还有五千六百多步呢,姚姐姐你腿长,约莫四千七百步就差不多了。”
姚近之只得点头。
真是一个古怪小丫头。
四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孩儿巷,朱敛低头笑问道“步数记得这么清楚”
裴钱唉声叹气道“无聊呗,反正又不会给我花钱,只好没事找事,还能咋样。”
朱敛哈哈大笑。
暮色中,回到下榻驿站,去后边的庭院散步,陈平安发现卢白象和隋右边不知从哪里找了棋盘,正在一座小凉亭内对弈,魏羡在旁观战。
陈平安走入凉亭,刚刚分出胜负,卢白象小胜。
隋右边下棋杀力极大,气势极足,卢白象身为男子,反而不如隋右边来得杀伐果决。
朱敛也来到这边,隋右边与陈平安告辞一声,就此离开。卢白象便对朱敛邀战,佝偻老人笑着直摇手,说自己是个臭棋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