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山镜面后,不是出现在纳兰老头和师刀道姑那扇大门附近,而是直接来到了剑气长城的城头,直接省去了穿越城池和登上城头的那两段漫长路程,但是如此一来,陈平安估计就要遭罪了。
果不其然。
突兀来到城头的陈平安,满脸涨红,然后脸色铁青,最后浑身颤抖。
可是陈平安的眼神,始终清澈,古井不波。
之前那次是太过措手不及,如今有了心理准备,即便是一步登天,直接来到了剑气最盛的城头,陈平安对于吃苦一事,实在是太熟稔,无非是重返落魄山竹楼二层而已,只要不是当场暴毙,陈平安的心境,如有拴马桩,如江河砥柱。
两人所在的这段城头,附近并无剑修巡游侦查或是砥砺道行。
一位佝偻消瘦的老人从原地一步走到此地,笑望向宁姚,她有些脸红。
老人笑了笑,双手负后,虽然之前已经看穿大骊少年的底细,可今天还是绕着陈平安又转了一圈,点头道“果然如此。”
随即老人有些遗憾,喃喃自语“阿良哪怕在这里待了一百年,身上那点书生意气还是没有磨干净啊,不然拿到那把剑后,差不多能跟道老二在五五之间,如今这般都舍了家当,只是在天外天互换拳头,有啥意思,一个剑修没有剑,一个道人把自己当纯粹武夫,成何体统不过话说回来,以她的脾气,未必愿意跟随阿良便是可是选择这个质朴少年,也讲不通啊,难道是垂死挣扎,不愿就此消逝于天地之间不对,她的性情,绝不是这样的,太傲气了,就像不能这么说,应该是像极了她才对,那么到底是谁说服了她文圣一脉的齐静春齐静春一个读书人,学问应该很高不假,可与她,本就不是一路人,照理来说,是说服不了她的奇了怪哉”
虽然这位姓陈的老人与宁姚近在咫尺,而且老人并非在心中默念,长篇大论是说出口的,可是宁姚偏偏一个字都听不到。
老剑仙想不通便不多想了。
天下事情实在太多,不近我身,便都不是重要事。
更何况还他娘的不止一座天下。
老剑仙觉得必须想一点能够开心的事情,于是笑望向宁姚这个小姑娘,真好。
剑气长城,这一代年轻剑修,天才辈出,三千年未有的大气象。
她隐隐约约之间,已经展露出一枝独秀的迹象。
便是这位在城墙上不止刻下一个字的老剑仙,都很期待她那把本命飞剑的出炉现世。
之前有趟远游,宁姚丫头有次不管不顾,差点祭出了尚未成熟的本命飞剑,天地异象,因为剑气长城的某些秘法存在,即便隔着一座小天地和两座大天下,他与城头几个老家伙都察觉到了异样,那个脾气最坏的,差一点就要破坏规矩,闯入浩然天下。
所幸小丫头悬崖勒马,才没有坏了大道之本。
宁姚小声问道“陈爷爷,他不会有事吧”
不苟言笑的老剑仙面对宁姚,那是从来不吝啬笑脸的,微笑道“他要有事,陈爷爷估计也得有事了吧”
宁姚狠狠瞪了一眼老人。
老人打趣道“呦,总算有点少女模样了,看来这外乡小子功莫大焉。”
老剑仙不再逗弄小姑娘,“这小子武道底子打得极好,心性又定,不错不错,肯定熬得住,放心吧,最近这段时间,就让他在城头上熬着,当初我那个小邻居,曹慈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千万别带他去北边的城里,乌烟瘴气的,再好的苗子都得毁掉。”
老人说完之后,就背转过身,缓缓前行,这一次不再运用神通,在剑气长城这边缩地成寸。
老人就这样默然守着这座城头。
已经不知道几个一千年了。
之后陈平安花了五个时辰,才开始能缓缓挪动脚步。
又是五六个时辰,才开始试图练习六步走桩,走得生疏,仿佛是稚童头次学拳。
宁姚每天都会来城头这边几次,言语不多,然后就会返回北边的城池家族。
陈平安的六步走桩逐渐娴熟起来。
就这么一直往左手边出拳而走,缓慢而坚定,在感觉到筋疲力尽的前一刻,就迅速转为剑炉立桩,静止不动。
这段时间,陈平安没敢靠近城墙那边,只是在走马道上走动。
据说墙头以南,就是蛮荒天下。
而且这座天下,到了晚上,竟然会悬挂着三轮明月。
陈平安在剑气长城打一百拳,感觉比在浩然天下打几千拳都要累。
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第三天,陈平安在依稀可见大小两座茅屋轮廓的时候,看到了那位曹慈,他在一里路之外的墙头上,练习拳桩,脚步轻灵,出拳如虹,哪怕陈平安不是四境武夫,只是个眼光粗浅的门外汉,都会由衷感叹曹慈拳架子的完美无瑕
陈平安是从右到左,住在小茅屋的曹慈则是从左到右。
两人视线交汇,双方都无停步的意思,继续各自前行,最终遥遥地擦肩而过。
当下,陈平安一身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