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拳。
一拳下去,如洪钟大吕,整座广场的气机都轰然而动,被鲜血浸透碑文的石碑,顿时发出龟裂声响。
她尖叫一声,刺破耳膜,如将军发号施令,在两殿内的飘荡女子们化作两道滚滚浓烟,一道融入那层冰面,以她们残余的阴物神魂加固那座污秽阵法,一道黑烟直扑陈平安,竭力打断陈平安连绵拳意,不让他递出神人擂鼓式的第十九拳。
“被你这个冒失鬼害死了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到时候咱俩一起走在黄泉路上,看我不把你骂死死都死了本姑娘还没死,就已经烦死了”
古树顶上,少女气咻咻埋怨完毕,不再犹豫,窜出一道曼妙身影,发出一连串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随着响声萦绕身躯四周,也带起了一圈圈淡金色的花朵,身姿之婀娜,堪称赏心悦目。
白衣女子被浓密青丝遮掩下的那张面容,嘴角微微翘起,眼神带着冷冷的讥讽。
她伸出两只枯骨手掌轻轻一拍。
那座城隍阁主殿之内,随侍于城隍爷左右的文武神像,吱吱呀呀,像是活了过来,抖落出巨大的四溅尘土,同时一步踏出神台,轰然踩在主殿青石地板上,然后两尊高达两丈的泥塑神像大踏步冲向门槛,其中手持铁锏的神像一锏对着出拳少年当头砸下,另外一尊手持精铁官印的文官神像则毫无凝滞地一步跨出门槛,手攥巨大铁印,拍向少女。
原本打破阵法,就能够让城隍爷恢复自由之身,这才是合情合理的形势发展。哪里想到真正的杀机,根本不在城隍殿外的广场,不在阴气森森的白衣女子,而在希望所在的城隍殿内那么本该拥有神祇金身的城隍爷沈温,到底去哪里了
城隍殿内,居中那座最为高大威严的神像,原本金光熠熠的城隍爷,此刻黯淡无光,满地的金色碎屑,只剩下一双眼眸之中,星星点点的金色光彩。任何一个胭脂郡本地人,都不敢相信这是那尊引以为傲的胭脂郡“金城隍”。
因为根据胭脂郡县志记载,用了将近一百两黄金金箔贴覆这尊神像,那一代的郡守大人,为此跟郡内权贵富贾求爷爷告奶奶,募捐成功后,还专门篆刻了一块善人碑,记录下所有出资之人的姓名家族。
满身金箔十不存一的主神像,艰难出声,沙哑嗓音传到门槛那边,“你们两个快走,这些来历不明的邪魔外道,人数众多,此地只是白衣鬼魅一位而已,你们若是能够逃出生天,一定要去找神诰宗的仙师,或是观湖书院的君子贤人,就说彩衣国有大难,一旦灭国,古榆国在内的周边六国,无一幸免”
原来这座本该庇护一郡百姓的城隍阁,分明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主殿门槛外,
先是手臂脚踝都系有银色铃铛的少女,帮着陈平安挡住了那道黑烟,四枚铃铛声响处,绽放出不计其数的淡金色花朵,眼花缭乱,原本气势汹汹的黑烟被切割粉碎,但是少女也被丝丝缕缕的絮乱黑烟撞到身上几处,呕出鲜血,可还是执意不退,站在那个冒失鬼附近,手腕摇晃,铃声阵阵,金花瓣瓣,继续一点点消去那些夹杂着哀嚎的黑烟。
陈平安则云淡风轻地打出了第十九拳。
然后就是剩余一道黑烟,疯狂涌入隔绝主殿内外的“冰面”,帮着阵法卸去了神人擂鼓式的十九拳累加之威。
再就是两尊“叛变”泥塑神像,一位挥动铁锏砸向陈平安的头颅,一人手持精铁官印拍向少女后脑勺。
陈平安神色自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出第二十拳,打得那座阵法剧烈晃荡,虽然尚未打破,但是已经摇摇欲坠,最多只差一拳而已。但是陈平安心中无奈,神人擂鼓式,是没办法递出第二十一拳了,但是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位少女,给冲出门槛的文官神像一印拍死,否则他是有机会递出最后一拳的。
陈平安脚下石板崩裂,整个人瞬间消失,躲过了武将神像当头砸下的那记铁锏,瞬间就来到文官神像侧面,以铁骑凿阵式一拳砸在神像腰部,这一拳是为了救人性命,所以陈平安不敢有任何藏掖,以至于出拳之时,手臂环绕着雪白之色的充沛拳意,拳罡大振,隐约有浩浩荡荡的风雷声。
一尊两丈高的泥塑神像,愣是被陈平安一拳打得横移出去,庞大神像的双脚,在地面上犁出一条沟壑。
少女听到身后动静,转头一看,才大致猜出缘由,再往向那个貌不惊人的负匣少年,便有些眼神呆滞。
陈平安可不管少女心中所想,双手胳膊一顿,看似是要出拳,其实是从两袖滑出了两张金色材质的宝塔镇妖符,悄然贴在手心,手持铁锏的武将神像一招落空后,砸得地面砖石炸裂,直起腰后再度朝陈平安挥动铁锏,陈平安这趟南下游历,走了无数次的缓慢拳桩,可当他要快的时候。
那是真的快
铁锏依然落空,陈平安不知何时就已经来到了武将神像身前,脚尖一点,身形跃起,手心重重拍在神像额头处。
金光灿烂
武将泥塑神像四周,凭空出现一座比它略高略大的金色宝塔,雷电闪烁如游龙。
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