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打发人去回了狱卒, 便转身离开了,玉钏转头看了眼,那狱卒见王熙凤并没怎么管, 倒也十分不客气, 拿起一旁的水桶便往王夫人泼去。玉钏和晴雯不由打了个寒战,王熙凤却不怎么在意, 走到了中堂, 正见贾茂走了过来, 王熙凤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玉钏和晴雯,道,\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宝玉\
玉钏皱了皱眉,道,“我陪着奶奶。”
晴雯踌躇了一番,终究叹了口气, 道,“罢了,我要去了, 回家又要闹起来了。”
晴雯生得好,性子又泼辣,自从嫁到了镖局里,旁人也就罢了,她夫君却是个爱吃醋的, 若叫他知道晴雯去见了旧主,少不得又要念念叨叨的。晴雯从前因着性子,和贾府许多人交恶,间接为自己招来祸端, 自出了贾府,又没有宝玉在姑娘面前揽事儿,行事倒是越发谨慎了许多,如今做了娘,越发稳重了。
王熙凤笑了笑,道,“那就走吧,不去看也好,有些东西既然已经不在手里了,索性就让它在记忆里停留在最好的时候。”
出了狱神庙,又给那狱卒递了一锭银子,将将上了车,晴雯放下车帘的时候突然惊讶道,“咦,他们怎么在这儿。”
王熙凤问道,“怎么,见到熟人了”
玉钏也微微探身,看了一眼,惊讶道,“周大娘亲自领着人坐车”
王熙凤心知说的是周瑞家的了,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从前因着给王夫人打理私事,受了贾家的处置,到底王夫人离不得她,她又是个滑溜的,总把责任推了出去,王熙凤这样的主子自然不在乎她如何,在晴雯、玉钏这样的丫头那里,周瑞家的还是有几分敬而远之的。
王熙凤心知周瑞家的虽极擅溜须拍马,实际上倒是个极为心高气傲的人,若叫她心甘情愿给人领车,倒是件稀奇事儿。
说话间晴雯倒是看清楚了车下来的人,不由撇撇嘴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那西洋哈巴狗儿,周大娘也真是拉的下脸。”
王熙凤一听是袭人,倒是不意外了。袭人素来有一份痴性,从前便是被赶出去嫁给了蒋玉菡,尚且为宝玉上下奔走,更何况今生还得偿所愿做了宝玉的姨娘。
王熙凤道,“罢了走吧,她也没什么可看的。”
晴雯放下车帘,却是眼珠一转儿,笑道,“翠缕前段时间看完宝二奶奶,回来说是她哥哥想把她接回去再找人家呢,她嫂子都去找宝二奶奶说了。宝二奶奶倒是无所谓,只把人都叫到面前,说是谁要走的都能走。如今看来,她竟然还不愿意走”
玉钏道,“在外头哪里有府里日子好过,从前还没开脸的时候,她哥哥就来求过恩典,原是她自己不愿意出去。”
晴雯道,“府里从前也就罢了,如今二房哪里来的好日子,她从前贴补她哥哥不知道送了多少好东西过去,她家从前还卖儿卖女的,每两年她哥哥起了房子,做了小买卖,还惯着她得很,若我有这样的娘家哥哥,从前也不闹着不出来。”、
晴雯只有两个不成样子的表哥表嫂,多浑虫若非是因着赖家看上了晴雯,甚至都不会买进来,便是晴雯被赶了出去,这表哥也不是个爱护她的,倒要往日里的姐妹们搭救,而花自芳却不然,家中好过了,便要赎袭人回去,哪里不叫晴雯羡慕。
玉钏一家都是王夫人的陪嫁,乃是家生子,倒是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道,“你不知道已经放出去了,说是人家都找好了,宝二奶奶倒是念着旧情,还给了她一些赏赐。”
这话一出便是王熙凤都意外了,问道,“那周瑞家的还去捧着她说的是什么人家”
玉钏道,“听说是个叫蒋玉菡的,原是义忠亲王府里的戏子,就是那个叫琪官的,义忠亲王老千岁十分喜欢,攒了不少东西,如今在郊外也是个小地主了。至于周大娘许是觉得能在义忠亲王跟前美言几句”
王熙凤道,“那蒋玉菡再得义忠亲王喜欢,也就是个唱戏的,从前宝玉得罪了义忠亲王还挨打,不就是因为这蒋玉菡逃出去的事儿只告诉了他。何况这蒋玉菡的年纪也渐渐上来了,倒也不如从前了。如今还能说亲,只怕是因着不得义忠亲王的喜欢了。何况”王熙凤冷笑一声,却是不说话了,戏子乃是下九流,比之寻常百姓商贾的地位还低得多,这蒋玉菡之前过得还算不错,乃是因为义忠亲王护着,只他之前在京中艳名远播,惦记的人不知凡几,若是没了义忠亲王的庇护,还不知是什么样的日子。花自芳确乎是个爱妹妹的,舍不得妹子吃苦,千挑万选了这么个模样人品好,又留有家资的。只道是蒋玉菡再不做从前的行当,只安稳收租子便能过得富足,只可惜,前世蒋玉菡都是个被人作践的命,更何况今生。
玉钏道,“这倒是奇了,既然如此,周大娘好端端的,怎么去奉承她去。”
王熙凤思忖了片刻,略略掀开车窗帘子一角,对贾茂道,“茂哥儿,回去打发两个人盯着周瑞一家子。”
贾茂笑道,“妈放心,打发人盯着呢,那周瑞的女婿冷子兴的古董铺子经手了这么些东西,便不说我们,官府也盯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