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已然中风, 如今王夫人入狱,身边也就只有赵、周两位姨娘陪伴伺候。周姨娘也就罢了,一生都是吃斋念佛过去的, 赵姨娘心中暗喜王夫人和宝玉都得了不好,自觉二房如今倒是贾环的天下,颇有几分扬眉吐气之感。偏贾政丢了官职, 如今还中风,虽贾赦在贾茂的劝阻之下,并未再落井下石,叫他们搬出去,只是如今二房早已分家,贾赦本就因之前王夫人拿府中财务为宝玉打点而心存不满, 自然不会再供着二房吃喝,赵姨娘母子不是探春, 本就没什么脑子,没几日又闹出几样事端来。
如今留在荣国府的下人, 大多都不是大房的心腹, 却又是有几分体面不好处置的。告状告到贾赦贾茂祖孙面前, 自然也是贾茂去处置, 次数多了,贾茂也不耐烦起来。贾茂眼珠一转, 径直去找到了李纨, 请李纨代掌家务。
李纨做了这么多年的透明人,如今二房又一团乱遭,哪里愿意出来接手,只道自己是寡妇,不便理事。
贾茂闻言笑道, “婶娘这是什么话儿婶娘是长子长媳,兰哥儿是长孙,管着一家的事儿,比宝二叔还有理些,本就是责任所在,哪里能推脱了去总不至于叫赵姨奶奶管事儿罢。”
此事倒是说到了李纨的心病,贾兰是二房的长孙,往年受重视远不如宝玉,没几个人正经在乎贾兰的前程和娶妻生子,如今若是还叫赵姨娘压上一头,便是连贾环都不如了,李纨哪里放心得下,如今王夫人宝玉在牢里,贾政和湘云又病得不成样子,自己手里有权,到底还能谋划一二。虽二房一团乱遭,李纨还是接了过来,她本就是大家小姐出身,自有一份理事的本事,如今荣国府倒也不比从前人口繁多,没几日倒也还处理得井井有条。
赵姨娘到手的肥肉掉了,心中自有不满,只是她毕竟是家生子提的姨娘,本就算不得正经主子,且贾兰有贾赦撑腰,自是无话可说。
没过几日,金陵和京城里,贾家都除了孝服,因着如今贾家情形不算好,倒也没大操大办,只请了几个亲近人家,只是相熟的人家,或是流放,或是避嫌,来的亦是不多,倒是有几分冷清。贾家心中有数,倒也没太过失落。
出了孝,贾琏便急着回京。他本有官职在身,宝玉一事儿虽削了贾赦的爵位,免了贾政的官职,却没牵扯上他。贾家如今在朝中本就无人,又有元妃亦是出家吃斋念佛的消息,愈发没了依靠。
王熙凤却是有几分不愿意回京,金陵虽不如京城在天子脚下,却比京城清静许多,只是家中诸事未定,又许久没有见到茂哥儿,心中着实有几分惦念,倒也开始收拾东西一同返京。
巧姐儿是王熙凤最放心不下的,如今贾家诸多疑罪都有了结论,王熙凤自然不愿女儿离了自己身边,反倒是茁哥儿在金陵书院里上学得了意趣儿,着实不愿离开恩师同门。见状,邢夫人道,“我也放心不下茁哥儿,不如我留在金陵罢了。”
贾琏和王熙凤面面相觑。
若说邢夫人对这个小孙子如何爱重,倒也不尽然。邢夫人和王熙凤、贾琏夫妻二人的情分就寻常,虽对孙辈的要好上许多,到底自己亲侄女都不在乎的人儿,与其说是爱孙子,不如说是惦记着孙子对自己日后能养老送终。不比李纨是因着守寡被迫脱离了贾家的权利中心,邢夫人是顶着将军夫人的名头却全家人都看不起她。到了金陵之后,上头没有了那一层婆婆,贾赦又因受牵连回了京,王熙凤和贾琏夫妻两个无暇顾及她,虽谈不上什么孝顺敬重,倒也还算是该做的都做了,吃食用度等等都叫人挑不出错。如今若要回了京城,上头首先便要面对贾赦。贾赦这么些年混不吝惯了,今儿看上这家姑娘,明儿看上那家媳妇,偏又打发邢夫人去要,邢夫人对贾赦又惧又怕,如今还过了一段时间的舒坦日子,哪里愿意自找苦吃。
王熙凤和贾琏哪里不知道邢夫人的想头,一时也迟疑起来。
贾琏这些日子为了装作一副贤孝模样,没少做一些“孝感动天”的事儿来,心中只担心自己不奉养邢夫人,回头被人告一个不孝,王熙凤想了想,却道,“我瞧竟然是如了她的意,她便是跟回去又能怎么样应酬也做不来,如今上头又没有老太太,总不能不让她出来了。何况老爷又不待见,到时候没得又闹出事儿来,你爹总不能叫你来给自己找小老婆不是索性就把琮哥儿留在这儿,说一门亲事,也不是没有儿子奉养了不是就说大太太要留在这里给琮哥儿打理亲事。”
贾琮这个贾赦的庶子,在贾家比贾环贾兰等人还像个透明人儿,他原也只比贾环大上一二岁,如今也是要说亲的时候了,这么些年也读书不成,胜在人还算老实,婚事上头本就有限,在京城亦是说不上什么好亲,倒还不如在金陵说一门人家。
贾琏对这个弟弟印象倒也不深,闻言亦是无可无不可,二人却也担心茁哥儿,又留了几房信得过的心腹,这才启程回京。
到了荣国府,贾赦得知邢夫人和茁哥儿琮哥儿等人留在了金陵,倒也无可无不可,道,“罢了,茁哥儿喜欢就行。”至于邢夫人和贾琮如何,到底是不在乎的。
王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