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回了廖家, 廖翱见她回来,道,“我还道你要在贾家住一晚。”
惜春轻哼一声,道, “我住那儿做什么, 那又不是我家。”换了一身家常衣服, 又叫来彩屏磨墨,道, “我给琏二嫂子回了这封信, 之后再也不管了。”
廖翱调笑道,“啧啧啧, 真真心狠,我虽想出去逛逛, 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偏你催了我赶紧去办了来, 怪道你嫂子说你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
惜春放下手里的笔墨,抬眼看他, 冷声道, “我就一个嫂子,如今在金陵, 从前倒也没听过琏二嫂子说我这句话儿, 你又打哪儿听来什么外八路的人儿充作我的嫂子说这些混账话儿。”
这话自然是从尤氏嘴里传出来的,只是惜春向来极厌恶宁国府, 这才不提。见惜春真恼了, 廖翱这才摸摸鼻子,道,“不过闲话两句, 偏你多心。”
惜春也不说话,只冷眼盯着他,廖翱终究拿她无法儿,这才起身作了个揖道,“奶奶原谅则个,原是我嘴贱,再没人说奶奶这样的话。”
廖翱素来心高气傲,低头一二分已是难得,惜春也没十分追究,只垂下眼睛写着信,廖翱凑到她跟前,略看了看内容,道,“你回你娘家一句,就说你侄儿必然没事儿,也叫他们少来劳烦你跑里跑外的。”
惜春手上顿了顿,抬眼看他,问道,“哪来的消息,哪个侄儿”
廖翱道,“今儿我找表哥交了画儿,透了几分意思。说是你那几个侄儿文采都还不错,尤其是你最亲近的那个侄儿,何况还有宫里小皇子的脸面要顾及,只怕不会重判。只不过你二叔估计正经只能在家喝茶了。至于你家那个凤凰蛋儿,估计要受点苦,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惜春闻言点点头,舒了口气,往下头又起了一段。
廖翱见她依旧没什么反应,又道,“你说你那个堂哥,正经不像个男的,到后头还要靠姐姐的肚子才脱罪,也不知道哪来的造化。当初听说那什么出生异象,还以为是什么人物,没想到却是个躲在女人后头的废材。”
惜春道,“他要真有什么天地灵气铸就的天才,正经该着急的就是你们那些表亲了吧。这天地异象这样的事儿,皇家向来比谁都在意得紧,不是吗”
廖翱翻了翻手里的纸,上头赫然便是宝玉的姽婳词,道,“文采灵气确实难得,只不过没什么正经能上官场的东西。”
惜春轻哼一声,道,“那最是个喜欢骂人国贼禄鬼的家伙,只怕你心里欣赏得紧罢,倒是与我装模作样说这些。”
廖翱本也是个最厌烦为官做宰,行八股文的潇洒之人,对宝玉倒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只是惜春少有和二房亲近的,如今宝玉之事又闹得沸沸扬扬,这才不便说罢了。
惜春倒是明白他几分,在为宝玉打点一事儿上并未如何瞒他,廖翱倒果然帮忙干预了一二,倒叫这事儿拖了许久。
廖翱道,“他有这心,有着文采,我倒确乎有几分知己之感,只是这把岁数,孩子都有了,还这么天真,比起来我倒正经还算一个俗人。”
惜春道,“贾家几乎都是大俗人,只出了这么一个奇葩罢了,有脱俗的想法没脱俗的本事,行事虽从本心本性,做法却似小孩子闹脾气,我只觉得谁嫁给他谁倒霉。”
廖翱闻言笑道,“这时候有没有觉得我也还可以”
惜春抬头看他,不咸不淡道,“非和个蠢货比高低,你也真是出息。”
廖翱道,“得你一句好话儿,怎么那么难呢。”
惜春却不理他,将刚写完的信略略晾干,折好收起来,拿给入画道,“你拿给你哥哥打发个妥当人送到金陵去,这边你和你哥哥留着看家,有什么事儿,若是大事儿,咱们家的拿不准就去请示太太,贾家的直接拿给他们自己处置,若没什么要紧的你自己看着处置了。”
入画答应下来,惜春道,“你跟我一场,我这回要出去,你成亲我是看不得了,我打发彩儿给你备了份嫁妆,该拿料子做的拿着做,该上头用的拿来用,出了门子我也帮不得你了。”
入画点点头,笑道,“我要跟着姑娘一辈子的,哪里就这么客气呢,姑娘放心,我定然叫我哥哥办的妥妥当当的。”
惜春点点头,转头对廖翱道,“瞎坐着做什么,出去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廖翱道,“你关心你的丫头出门子,关心你娘家,倒也不关心关心我。”
惜春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似的,道,“你廖小爷方才还说别人成了亲了都不像个大人,这会儿子又和谁赌气来,当初能先斩后奏直接请太后下旨,这时候又装什么,可别逗我笑了。”
廖翱摸摸鼻子,这才不说话了。廖翱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又素来离经叛道,奈何太后对这个表侄儿十分爱护,倒也不以为无礼,往日里介绍了不知多少千金小姐、才女佳人,也只能得他几句刻薄话儿。只难得见惜春性情气性不落俗,又画得一手好画儿,这才上了心。偏他行事又有几分浪荡做派,惜春并不怎么理他,便径直请太后做了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