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闻言叹了口气, 道,“云妹妹从小也是个命苦的。老太太去了,我们虽难过, 到底生活不挨着什么。她若是没有老太太的照拂,还不知道日子怎么过。”
正说着,绣橘便把大哥儿抱了过来。
迎春和楚昀大哥儿名叫楚朔,生得十分壮实,王熙凤接过来略掂了掂,便觉沉手,连忙将孩子放回绣橘手里,摸着楚朔的脸儿道, “乖乖, 我也是年纪大了,连孩子都抱不住了。这孩子长得倒是像你, 这手臂和藕节儿似的。谁不说有福气呢。”
迎春闻言笑道, “可不是我们太太爱的和什么似的,若不是京中还需要太太主持家务,都不想回去了。”
王熙凤道, “这可不是你的福气, 你也知道,楚大爷当初的名声, 若不是念着楚太太待你不错,你的婚事我也不敢应下了。这婆婆可是要紧得很, 如你这样跟着丈夫去了任上, 不在婆婆跟前的还好,若是日日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婆婆不好处, 嫁个如意郎君日子也不好过。”
迎春这才叹道,“所以我才说云妹妹,唉。”
王熙凤道,“这倒是奇了,从前你不还说二太太比大太太好”
迎春沉默了片刻,才道,“罢了,这又没有外人。要我说二婶娘确实比太太对我们好。但这是对我们这些姑娘们,至于云妹妹,我只看珠大嫂子,就替她担心。珠大哥去了,婶娘对珠大嫂子有迁怒倒也不奇怪,该有的都有。至于云妹妹,当初老太太和婶娘在宝兄弟婚事上的纠纷咱们也都知道,云妹妹又不是婶娘喜欢的,日子哪里能好过呢。”
王熙凤道,“你也不用太操心她。说到底她现在好歹有了依靠,再怎么着,也不会十分难为她。只是家世依靠都如此,也不知她的洒脱还能剩下几分了。宝玉也不是能护得住人的。”
迎春道,“早年娘娘还念着要宝玉好好读书,如今说是在国子监读书,偏也没见有什么成效,倒是白费了娘娘的良苦用心。”
王熙凤道,“那是她亲兄弟,又是从小聪明,小时候手把手领着教了几千字在腹内的,如何能不希望他能挺立门户。只是长大了才发现宝玉竟然是这样的脾性,终究也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她有了皇子,在宫里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过来,更枉论宝玉。”
迎春看了看儿子,见楚朔依旧睡得香甜,这才叫绣橘将孩子抱了下去,对王熙凤低声道,“有一事我实在不明白,嫂子为我解惑一二可好”
王熙凤挑眉,道,“咱们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只管问就是。”
迎春道,“莫说老爷和太太,嫂子又是怎么肯让二叔一家子暂且管着家呢说来金陵守孝,想来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我可不信,两家分家了,却多了信任来。”
王熙凤闻言倒也不意外,迎春这辈子不同前世温柔沉默,虽说依旧温柔沉静,却再不是被针扎了都不会有反应的性子。她素来胸有沟壑,若是前世那般和王熙凤关系平平,哪怕心中有无数疑惑,只怕也不会提出。如今关系甚好,又明白王熙凤和二房实有嫌隙,哪里不会问。
王熙凤道,“二太太先儿收了甄家的东西,后来又收了史家的东西,这些户部都打发人盯着呢,我可没法子解决这样的事。”
迎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末了才盯着王熙凤,问道,“想来,嫂子也不想解决”
王熙凤避左右而言他,道,“当年二太太包揽诉讼、放印子钱之事都解决得勉强,我不过内宅妇人,哪有这样的本事。”
迎春叹道,“从前我就想说,嫂子倒像是全然不在乎娘家似的。”
王熙凤道,“我倒想在乎,没有娘家支撑,我如何有现在的底气。只是我父亲有这样的能为,我娘是我亲娘。他们现在都去了,我还能指望谁王仁指望他,还不如二太太呢,那就不是个东西”
迎春疑惑道,“到底那是嫂子的亲哥哥,虽说一直都说是个纨绔,嫂子如何就这样避之不及”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拉倒吧,亲哥哥。你琏二哥都算有点良心本事的,若是你们姐妹出事,他都不一定给你们出头,更何况他呢。也就是咱们女儿家命苦,全然不能自己做主的,指望这些人有什么用女儿家在娘家是外人,在夫家还是外人,若是好运,生在靠谱的人家或是嫁进好人家,倒也罢了,横竖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若有一个不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迎春这辈子过得还算顺风顺水,并没有前世那般全然不敢信任身边的人,又觉贾琏等人待自己还不错,并不能理解王熙凤的冷言冷语。只是见王熙凤如此,虽仍有不解,到底没有再提,只叹口气,道,“二婶娘若是被查了罪,二叔、宝玉和娘娘只怕日子要不好过了。”
王熙凤道,“娘娘本也就过得不算好,如今倒还有个皇子傍身,这事儿是她亲娘做下的,她亲娘都不顾念她,还能有什么好说的。至于你二叔,一家之主的男丁,这么些年了万事不管,家里的大小事儿都不知道,也算是无能,那不也是他该的。宝玉横竖也不愿意读书入仕,不也算随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