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道, “这倒是奇了。谁不知道麝月是最得袭人的心的,若是一着她不在, 只怕这帮丫头里,也只一个麝月她要留在宝玉跟前,怎么倒是反而挤兑得她没处去了还有翠缕,这些年虽说云丫头喜欢袭人,到底翠缕跟在身边这么些年,轻易离不得她去,如今居然自己请辞了别是有什么缘故罢咱们家如今也不太平, 虽说他们房里的事情和咱们不沾边,若是闹些有的没的, 到时候又没个清净的。这宝二奶奶如今肚子里可还有一个, 可别折腾了。”
顺儿愣了愣,道,“不如, 我去打听打听”
王熙凤道, “罢了, 你去她们也不一定给你实在话儿, 叫流云去问翠缕去,她们总归是领里街坊长大的,如今要出去了, 上门关心关心也是常事。”
流云领命去了, 过了半日便打听了前因后果回来。
原来自从翠缕奉了史鼐夫人的话儿,叫湘云小心袭人之后, 湘云总疑心翠缕对袭人明里暗里的排挤。翠缕和湘云性情仿佛,本是个大大咧咧的豪爽性子,回过味儿来了, 心中不免伤心,对袭人藏奸越发看不过眼,少不得也出言讽刺过一两次。偏湘云素爱袭人,见了翠缕如此,越发存了偏见。对她倒也不比从前亲近。
翠缕亦是贾家的家生子,从前也是贾母身边的二等丫鬟,性情娇憨,又在史家多年的影响下颇懂进退规矩,跟了湘云多年也有情分。宝玉房里的丫鬟有那上进心思的,大多都对她严阵以待,只怕她占了第二个姨娘的名额。
翠缕见湘云越劝反而对自己越发冷淡,不免也有些灰心,恰好她有一个母舅表哥,从前跟着贾芷在金陵的铺子上做活儿,如今也攒了一笔不错的身家,这次上京中走亲。翠缕的娘见了这侄儿出息,长得也不算差,倒是个本本分分的,见翠缕在府里过的也不舒心,便索性让翠缕求了恩典出来聘嫁。
翠缕虽说娇憨,却不是个傻子,冷眼看着宝玉虽说待人极好,在正经事儿上却护不住人,湘云有老太太撑腰,又是大家小姐,尚且还过得憔悴,自己便是能做了姨娘又能如何她没有袭人长袖善舞的本事和经营,也没有怡红院里其他丫头那十分的夸耀之心,便是开了脸,左不过是下一个周姨娘罢了。
翠缕心知湘云虽待自己冷淡了些,到底情分还在,索性主动求去,只留到湘云生产之后。
湘云听她所言,顿时明白自己看低了她,到底也佩服她当机立断的心,倒也全了主仆情分,主动为她陪送了一份嫁妆,只等自己生产后便送她出门子。
翠缕之事还算皆大欢喜,麝月的事儿上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麝月和袭人向来是一处的,怡红院的所有丫头里,袭人能放心的也不过一个麝月。
麝月行事做派同袭人仿佛,人却更低调,只在要吵嘴的时候显示出十分厉害,且她也不是那等掐尖要强的,虽说吵架厉害,轻易却也不会动口,在贾府上下的风评是极好的。
袭人在怡红院是头一份的,有时候说话比湘云这个正经奶奶还管用一些。后来又得偿所愿做了“花姨娘”,可不就让许多丫头眼红了起来,不免就开始说起小话儿来,说是袭人素来藏奸,算计走了从前的媚人和晴雯这些人,如今又来算计翠缕。尤其在翠缕主动求去之后,这样的话儿越发厉害了。
袭人自从过了明路,行事作派比着从前倒是更庄重了些,她本也是笨嘴拙舌的人儿,并不愿意去和那些小丫头们吵嘴,而如碧痕、秋纹等人,又眼红她做了姨娘,平日里的吩咐也不怎么听了,倒是麝月一如往常。
人们若是要说一个人不好,最常用的法子,便是说另一个人的好,越发显得这个人不好了。从前和袭人对标的是晴雯,如今晴雯出去了,后来又是翠缕,翠缕主动离开了这个漩涡之中,碧痕、秋纹本也是沉不住气的性子,麝月这个行事稳重,又不高调的性子便显了出来。宝玉房里便有人明里暗里,道是都说袭人贤惠,倒是不尽然,真切贤惠稳重的当是麝月才是。
麝月倒是稳重,待袭人一概无二,还是同袭人十分要好,每日里以袭人马首是瞻。袭人却是吃了心,如今湘云有孕,翠缕要出去,宝玉房里的丫鬟,确乎最出挑的便是麝月了。袭人对宝玉有些痴性儿。在这上头倒是和湘云异曲同工。对宝玉真正上心的,如从前的黛玉,她如临大敌,但是对其他人倒是没那么担心。剩下的人里横竖宝玉的情分都差不离,但是麝月和自己十分相像,风评如今却更好,只怕日后显不出自己来,待麝月亦是不如从前。
麝月和袭人常进出,哪里看不出袭人的变化,心下也有些不虞。加之其他人捧起自己去说袭人的不是,倒是显得自己确实要做姨娘一般,直闹得碧痕和秋纹对她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起来。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次数多了,麝月也烦了。
凑巧前段日子晴雯生女,怡红院里的丫头,如今袭人有了名分,不能出去,如秋纹、碧痕等人又和晴雯关系不好,并不想去,偏宝玉偶然听到,想起从前晴雯的好来,便要人去送礼。麝月便接了这个活儿,带了东西去看晴雯,见晴雯外嫁出去,倒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