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把赏赐放下, 便对王熙凤笑道,“嫂子这是做了什么好事儿叫太后竟然给了赏”
王熙凤道,“你奉旨来颁赏, 难道还不知道内情”
惜春道,“还真不知道,只是听太后夸了嫂子和哥哥, 说难得是脑子清楚的。”
王熙凤撇撇嘴, 道,“哪有什么清楚不清楚的,不过是把亏空还完了。平白得了一笔钱,不用让当今为了先皇享受的后果负责,该说乖觉才是。”
四大家族当初借国库的钱,原也是为了招待南下的先皇,钱昧下了一些不错,但是到底是花在了皇家身上,先皇还在的时候, 自然不追究这些个, 如今当今不愿意捏着鼻子认了,他们这些个乖觉交了的可不是“脑子清楚”吗
惜春安慰道,“到底了了一件事, 嫂子也可放心些。我说呢, 这几日太后总给娘娘体面。”
王熙凤道, “这会子还了, 公中是半点钱都没了, 日后大家都节衣缩食罢。若是宫中来了人,又要借钱,公中横竖是拿不出来了。她在里头还能不能体面, 我是没法儿了。”
惜春冷笑道,“宫里是主子们说了算的地方,他们那些个太监能有什么用,还能做贵妃娘娘的主说白了就是之前娘娘不受宠,咱们家又没有什么坐在高位的人,这才让那些太监们拿捏了。自从有了小皇子,那些个儿公公哪个不消停了几分。太后说几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呢。也是我们府上着了相,便是不管他们又如何”
王熙凤道,“罢了罢了,又不是今儿才知道这些。横竖账我都做好了,谁来说我也没理儿去。”
惜春深知王熙凤雁过拔毛的作派,意外道,“旁人竟然没有什么意见”
王熙凤道,“二房来看账的是云丫头,她你也知道,憨得很,何况我本就是为了大义不是”
惜春咋舌,半饷犹豫道,“日后若是闹起来,她岂不是为难”
王熙凤道,“若是闹起来,有没有这个事儿,她都为难。没了史家在后头撑腰,她在府里也不过只有老太太能看顾一二了,现下老太太也精神不济,只怕也不见得能顾得上她。”
惜春不由担忧道,“史家的事儿可是成定局了我在宫里,按理来说后宫不得干政,我也不敢打听,只能装傻罢了。老太太如今也有八十了,若是一个不好岂不是”
王熙凤道,“你琏二哥哥带回来的消息,也有个八九不离十了。你想想,咱们这些个人家,本来就是当今想动手的,我们家倒是反应快,只是其他人家还在怀念先皇从前的好处,莫说史家,王家只怕也逃不了。”
惜春看着王熙凤的眼神明显带上了担忧,王熙凤见她如此,不由笑道,“你担心我做什么我对我娘家的感情,仅限于我母亲罢了。还不用王家倒了,我父亲去的时候,我在府里就不如从前了,只是我好歹在府里有根基,也没几个人正经敢给我甩脸子罢了。”
惜春多少也知道王家的情形,哪里不知道王熙凤之语不过苦中作乐。她虽说是在荣国府长大,又是以荣国府的女儿的名义出嫁的,只是到底原本是宁国府的女儿,深知道家里的男丁倘若不好,别说是依靠,便是将人拖累死都不为过。王熙凤和王仁关系素来糟糕。王子腾夫人病重,王仁和其妻子柳氏竟然也照顾不好,倒是王熙凤常有回去看顾的。
王熙凤见惜春紧锁眉头,劝道,“这和你有什么干系很是与你不相干,大可不必为了这事儿烦神。只要你还能进宫,太后对你还有好脸,咱们家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你大可不必担心我。”
惜春叹道,“我这时候倒是明白几分从前三姐姐的想头了。我原还说,大不了绞了头发出家去,也不叫人带累了我。只是这年头,便是出家也不得安生,要是日后也能和男人似的在外头做事业,哪里有现在这样缩手缩脚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
王熙凤笑道,“谁叫我们命苦呢要我说,宝玉那小子别的话混账,有一句话却没错。这些男人们,千个百个的,也没几个比得上女人儿家的能为,偏还自以为是得很。我小时候换了男装,跟着我父亲去衙门里长见识,我哥哥哪里能比得过我只是我们这些人无能,没法子改变现状,只能被拘在家里。兴许千百年后,能当家做主也未可知只是如今生在这么个世道儿,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罢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前儿林妹妹不说要用别号悄摸儿的自己出个诗集不是她有易安居士的才气,你画儿又不差,何不掺和一份子去也不枉这些好东西来世间一道儿。至于家里这些破事,有没有的都是命,若是命不好受了罪,也不过是命该如此,受着就是了。我们这些人儿,上半辈子过得已经极好了,缺德的事儿也不是没做过,便是遭难,也是合该的,又何必扭扭捏捏的。”
惜春便是因着对贾家的事儿看的颇清,这才有些冷心冷情,偏如同王熙凤、迎春、探春等对她倒是确乎真情实意,又有一些舍不得,这才纠结起来,见王熙凤看得开,反倒松一口气,调笑道,“嫂子倒是看得开,只是其他人只怕没这个魄力。林姐姐倒是给我送了信,我也不会那些什么诗儿词儿的,就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