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房里的两位姨娘如何心酸暂且不提, 袭人风风光光了一整日,好容易把人送走,想到白日里顺儿所言, 忙收拾了一番,到湘云房里服侍。
走到门边, 便听到翠缕和湘云争执的声音,袭人一惊,连忙后退两步躲在了廊里窗下, 细细一听。
翠缕是贾家的家生子, 从前也是贾母身边的八大丫鬟之一,她能到了史家依旧能受史家太太的重视,准她作为湘云陪嫁里的头名, 手段见识自然也不一般, 便对湘云道,“嫁过来之前太太如何叮嘱姑娘的, 姑娘怎么就没听进去呢。”
湘云言语里已是有了几分不快,道, “从前我跟着叔叔婶娘过活, 自然是婶娘说什么是什么, 如今我也嫁出来了,还要事事听从不成这辈子都没完没了不成婶娘从前说的也不过就是, 别急着抬举房里人,便是要抬举也要抬举自己的陪嫁。你没见太太那一日的话迟早都要抬举的,何况又是袭人姐姐, 远比别人强一些,若是来个不好的,更有得愁呢。”
翠缕劝道, “我的姑娘,你可想想,哪有在敬茶的时候说这个的。太太就是有意为难你。便是立规矩,也没有这么急的,二太太为难姑娘,明儿回门正是该说出来请太太给姑娘做主的时候,不然日后可如何呢。何况太太早说过,便是秋纹、麝月也使得,却不能是袭人。袭人便不是做房里人的做派。从前就叫姑娘做这个、做那个的,在宝二爷跟前还说是外头的人做的,只由着宝二爷糟蹋姑娘的心血,姑娘怎么就不明白呢”
湘云冷哼一声,道,“我瞧你说了这么多,套了这么些有的没的的帽子,说到底就是看袭人被开脸心里不舒坦。什么抬举自己人,我瞧着竟是你自己心大了,才同我说这些”
翠缕闻言气急哭道,“我哪里就是惦记这个了袭人早些年就是二太太从自己份例里给了她二两一吊钱的,说是不叫宣扬,我们这些一道儿长大的哪个不知道。我若是嫉妒她能做宝二爷的房里人,早些年就不知道嫉妒成什么样儿了我全然是为了姑娘这才成婚几日上上下下便这么拿捏着姑娘,日后可怎么过呢我跟了姑娘这么多年,若有半点算计姑娘的意思,姑娘只把我打杀了去。从前姑娘还没和宝二爷议亲的时候我就和姑娘说起,等陪着姑娘嫁了,到了年纪姑娘就把我拿去配小子去。今儿我这话依旧不变,我是想和姑娘长长久久的,却没惦记过姑爷。只求姑娘听我两句劝,多上点心罢。”
翠缕跟了史湘云多年,史湘云虽推崇袭人,对翠缕却是离不得的,二者的情分自是不必说,听了翠缕这话,史湘云也冷静下来,叹口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以后上心一些就是了,只是袭人姐姐的事儿明儿回门你不许和婶娘说。我瞧着二哥哥这几日不大对劲,整个人木呆呆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有袭人也好,她服侍二哥哥时间那么久,比我们有主意。”
翠缕听她这样言语,正待再劝,湘云便打断她,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是她也没有什么不好,传到婶娘耳朵里反而多事,还是别了。没了她还有别的人,左不过我们更熟悉一些。”
史家的规矩比贾家重上许多,翠缕虽说是贾家家生子出身,到底在史家多年,受了十分的影响。偏她又随着湘云,是个天真洒脱的性子,若有看不惯的,便直言所说,如今袭人的事儿便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若说不要她做姨娘,实际上他们这些从小一道儿长大的哪里不知道她早就有房里人之实,只是没有房里人的名儿罢了,正如湘云所言,不是袭人,总归还有别人,只是这当头突然把袭人架起来给湘云没脸,翠缕也有些看不过眼。若是回了史家太太,史家太太便是为了湘云出气,也没什么好处。王夫人的脸面被驳了,少不得日后对湘云更不好,房里人也是迟早要放的,不知哪里拉出来一个人来做,还不如袭人毕竟认识多年知根知底。
湘云见她踌躇,道,“如今横竖都这样了,咱们索性把场面做好了,你去琏二嫂子那里一趟,请她请了人算日子,挑个差不多的日子便开脸。就算是说给婶娘听,她也不见得就会管呢,还是别多这个事儿了。”
翠缕这才叹道,“好好好,我去找琏二奶奶,只是姑娘正经听进去我的话儿才好,便是抬举了,也不可再和以前一样事事听她的。从前替她做活儿做得那样晚,现在难不成还去替她做活儿不成若是真这样,只怕二太太和老太太也要不喜了。”
前世的贾迎春还是个二木头,她奶娘偷了她的金凤,只懦弱说那是奶娘,自己没有办法只能孝敬。贾母闻得大怒,贾家再如何抬举这些丫头婆子,如那赖嬷嬷还能在年轻主子们都站着的时候坐在贾母跟前,可若是做主子的受了下人的拿捏,贾母必然是不许的。
袭人见翠缕的脚步声渐渐往门外走来,仿佛是要出来,连忙悄声退到廊下躲到桃树后头,见翠缕出来径直出了院门这才走出来,略等了等,见远处有小丫鬟的身影走到门前,这才闪身出来。
袭人从前在宝玉房里就是头一份的,如今身份更是不同了,小丫鬟见了她忙讨好笑道,“袭人姐姐怎么来了都说袭人姐姐今天忙得很,怎么不在屋里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