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一听便知道说的是龄官她们。这班子虽说不是什么名班, 只是贾家家里养的戏班子,到底是在元春跟前唱过,又是得了贵妃赏赐夸奖的, 比之京中其他戏班子,体面也不少,花费也不大。且薛家在京都故旧不多,如今王家不在,贾家便是亲戚中最近的了, 王夫人又因着贾妃的缘故放了出来, 一来二去,这关系轻易断不得。
王熙凤思及王夫人得知薛家宝钗入宫伴读后气急败坏的模样, 倒是不知道王夫人是否还要去,点点头便道,“既如此, 先和蔷哥儿通个气,若有那几日前后的安排, 便说我这儿只怕另有安排,具体的薛家来了准信儿再说。
果不其然,过了没两日,薛姨妈便亲自上门,找贾家借戏班子,又亲送了帖子, 请众人去观礼。
贾母见了,便道, “我倒是极想去的,偏现在年岁大的,只怕不大去得。便叫你姐姐带着凤丫头领着丫头们去吧。”
王夫人见宝钗时有假能出来的, 如今及笄更是放了一周的假,只怕在公主身边十分得脸。怀嘉公主从前说来不出挑,奈何现在亲哥哥做了新帝,一时之间便极要紧来。新帝的亲娘德妃去得早,而同母兄弟姊妹里,陆陆续续夭折了好几个,唯有这一个差了近二十岁的妹妹还在世。新帝本就是念旧记情的人,何况这唯一的妹子,自是十分宠爱。在规矩之中,凡有想要的,自是没有不应的。
王夫人虽自得于女儿做了娘娘,但也知道同时封妃的便有吴贵妃、周贵人好些个。且自省亲之后,因着贾母年纪大了,邢夫人和元春又不亲密,每月逢二六日期,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的时候多是王夫人赶着去见女儿。元春在省亲之时一时情动,当着众多昭容、彩嫔尚且没忍住,亦是说了几句“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等话,虽身在宫中,说话比着在省亲之时更加谨慎,到底王夫人也听得出女儿日子过得不容易。
不比王熙凤前世,王夫人管着家事,又有女儿的体面替人包揽诉讼十分得意乃至得意忘形。王夫人今世虽依旧因是贵妃之母来往之间十分体面,但是在贾家却因着心腹都折了进去,且贾家诸事因王熙凤管家之时改了许多,一时之间却是有些够不上了,贾家的名帖如今又管得紧,贾政本就因前事对她十分注意,唯恐她又闹出什么事儿来,王夫人一时之间万事够不着,倒是没前世那般得意忘形。倒是看出来几分元春的不得已起来。
王夫人对旁人不假辞色,对自己的儿女却是极疼的,因着知道新帝极宠怀嘉公主,为了女儿,少不得却希望宝钗能在公主面前对元春美言一二。又因着见元春还能出来大办及笄礼,及笄礼除了女子成年,潜在的意思便是此女可婚配了。便是元春要在宫中当差,和元春这等在凤藻宫当差的不同,跟着公主的伴读在公主们出嫁后便能散了,还能有个体面的说法。王夫人略算了算,怀嘉公主如今十一二岁,当世的公主们议亲早,多在十三四岁便赐了婚,待得十五及笄便下嫁了。宝钗这差也当不了几年,倒是年岁也不算小,议亲多有顾虑的,宝玉未尝不是上上之选。宝钗本就是极为周到的人物,还在宫里走了一着,又是皇帝亲妹的心腹,越发是事事齐全,谁又挑不出错去。如此便是贾母也面上说不得不好来。
思来想去,王夫人愈发热情了。
王熙凤在一旁冷眼看着,因着前世就每日奉承王夫人,今生更是有心算计,旁人不知,她对王夫人的想头却是十分了解的,少不得又在算计金玉良缘了。
王夫人是天真烂漫的,又觉得儿子千好万好,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的想头有什么不对的。薛姨妈哪里知道,她不过是想给女儿挣个脸,结果又被自己姐姐算计起来。
王熙凤回了自己房里,便叫人去大观园里叫来香菱,道,“你去和姑妈透个底儿,二太太只怕还惦记着宝姑娘呢。叫她先有个准备,省得给宝丫头闹个没脸。日后传到公主那儿去,宝丫头还要倒霉。”
香菱惊讶道,“宝姑娘都进宫了,二太太还没放弃呢。”
王熙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太太的性子,总有一二异想天开之处。从前还对着林姑娘、史大姑娘挑三拣四的,若有成算,哪里会如此了。便是从前打消了念头,如今见宝丫头在公主跟前得脸,少不得又算计起来了。前两年为着宝丫头进宫的事,好一封算账的信儿送到薛家,闹得薛家十分不乐。她素来爱恨做得极分明,做事儿不留余地的。若没想头,都闹成这副模样了,今儿这关怀备至的作甚你只传话去,便说是我说的,旁的不必理会。”
香菱跑薛家已是惯熟了,因着梨香院本就有对外的门,王熙凤和贾琏为了方便倒也留了一副车架在梨香院里供使。香菱出了门没经着前头,只用梨香院的车去了薛家。薛家宅子本就和贾家只距离一两条街道,薛姨妈回去没多久,香菱就到了薛家。
薛姨妈听闻香菱来了,一时惊讶,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要说不成”
香菱颇有些尴尬,这事儿说来略有几分说人的不是,如今因为元春封妃,王夫人与薛姨妈的关系已是缓和了许多,二人在闺中本就是嫡亲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