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 便听一门上的管事来回,“琏一爷回来了”
贾琏本就是荣国府的长房长孙,从前便是家里管事的, 现在又是有实差的官爷, 贾家上下的管事丫鬟婆子等自是愈发殷勤, 贾琏回来向贾母行礼,又去见过贾赦、贾政等,天擦黑了才回了梨香院。
刚进屋门, 见到香菱便是一惊,忙转头看向王熙凤道, “她怎么在这薛家打发过来找你的这个点”
王熙凤接过他手里的大衣,道,“不是,我把她要过来了。”
见贾琏扭曲了一张脸, 转头又见一旁香菱被贾琏唬得满脸局促不安, 对香菱道, “你先回去休息罢,明儿再来。”
香菱行了一礼, 这才走了。
贾琏喋喋不休道,“你把她要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她的来历险些闹出来人命官司的妮子。薛大傻子闹成那样, 居然能给你拿过来了你拿她来干嘛”
王熙凤道,“我看一爷这次一去,是真闲不住了,话都没听,便说出来这一箩筐的话来。”
贾琏道,“那你倒是说说,要她来干嘛咱们这儿又不缺丫头。便是确实长得好, 倒也麻烦得紧。”
王熙凤白他一眼,道,“哟一爷还做过收房的梦呢可别想了。我是以认女儿的名义要来的,身契也给她了。她也没个去处,所以还留在我身边做做针线看看账本子。”
贾琏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又是安儿,又是她,你这两年认女儿倒是认上瘾了,这么想要姑娘,倒是自己生一个不好”
王熙凤想起刘姥姥都一进荣国府了,巧姐儿还没个影儿,便道,“我倒想呢。一爷倒是在外头风流得很,不知哪个姑娘有没有好事儿说来叫我听听”
说着眼睛就往后头低眉顺眼的流云和顺儿身上瞧,贾琏忙赔笑道,“哪里敢呢。”说着眼睛转了转周围,道,“茂哥儿呢我许久没见茂哥儿了。”
王熙凤面上古怪,道,“一爷今儿给老爷请安的时候没见着茂哥儿现今跟着老爷住呢。”
贾琏听到这话立时跳起来,急道,“你怎么想的老爷那个性子,哪里能养得好孩子别养出来一个混世魔王就不错了你说你认个姑娘来身边,又把家里的妹妹放身边住着,怎么自己儿子还给了老爷养”
王熙凤道,“一爷又不是不知道老爷的性子,当初我要带茂哥儿走,闹出来多大的公案横竖他现在还小,跟着咱们在扬州一些习惯养得也还不错。过些日子过生日就要启蒙了,到时候借口读书,要回来就是了。一爷也不看看我每日里忙成什么样了。你说我把妹妹们放身边,倒是瞧瞧我拉着她们不知道帮了多少活儿呢便是林妹妹都被我拉来写过单子账本的。这又不是还在扬州。横竖每天作礼的时候都能见到的,我瞧着茂哥儿还好。”
贾琏顿时苦了脸,道,“我说今儿老爷怎么尽赶着我走,原来是怕我带了茂哥儿回去呢,见都没叫我见着。”说着便把刚脱了的外衣又套上,叫兴儿去拖车去。
王熙凤知道贾琏今天见不到儿子心里难安,便也不去阻止,只带着人收拾贾琏带回来的东西,把大件贵重的东西收拾得差不离了,便道,“流云去和平儿一道儿对一对细节的东西,顺儿你和我来,我有事同你说。”说着就带着顺儿去了其他房间。
顺儿自小跟着王熙凤长大,自是更清楚王熙凤的脾性,这几年虽比之做姑娘时慈和了些,到底是个严厉的,虽说不是一味醋到容不下人,但对贾琏的几个通房素来也没几个好脸,本还有几分跟着贾琏一路的得意,这时确实恨不得王熙凤没叫自己。
王熙凤见她如此,皱了皱眉,道,“从前跟着我的时候看你也是个有能为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倒是养出来这缩手缩脚的样子。”
顺儿忙道不敢。
王熙凤也懒待同她计较,便道,“行了,我原是有事吩咐你去做。从前我们去上香或是布施的事多是你去处置的,馒头庵那边我记得你是最熟的”
顺儿道,“确实是的,奶奶是要点灯去不成”
王熙凤摆摆手,道,“不是,你和智能儿说得上话不”
顺儿道,“从前多是和主持净虚打交道,智能儿生得好,她师傅爱带她出来,自是熟悉的。”
王熙凤道,“是啊,生得好,生得好总是会有些不寻常的。只是她这样的出身,这不寻常是福是祸便说不好了。”
顺儿见王熙凤话里有话,一时愣住,眉目一转,面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王熙凤道,“你是知道什么的是不是”
顺儿忙道,“只是听了一两句,只怕也做不得真。”
王熙凤道,“这世上哪有空穴来风的事,你只说来我听听。若是叫我知道有所隐瞒,可仔细你的皮”
顺儿迟疑片刻,见王熙凤面色严厉,便低声把自己听到的一些闲话说了来。按顺儿知道的,这约莫是真的,原因无他,只因有一回王熙凤想起来要点灯,叫顺儿去水月庵里跑一趟,顺儿仗着是尼姑庵,又都是相熟的,便自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