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这园子十分齐整,王熙凤冷眼瞧着,比之大观园都要大些,大观园可还是迎接元春省亲的,一干陈设标准都是比着行宫的,思及听说这是皇商预备献给先义忠亲王的,倒也不以为奇。只是这皇商昔年如何大胆,倒也不敢在献上去之前就比着皇家园林修,一干陈设也是虽十分精致贵重但是并非上用官用之物。甄家接手后却是不同,先是扩了些园子的面积,将将比得上宗室规格,虽说奉圣夫人十分了不得,但是毕竟名分上不过是诰命,昔年的宫中嬷嬷,真正叫甄家这般大胆的却是因为甄家出了位娘娘,原是甄应嘉之妹,奉圣夫人的老来女。甄妃在宫中十分受宠不说还育有一子二女。当今本就对奉圣夫人颇有几分情分,甄妃在高位妃嫔中有生养又会奉承,偏皇后多年无所出,虽说宫中等级森严,甄妃在宫中也是头一份的。
打着预备给甄妃省亲的名头,甄家各色园子宅院陈设多是逾制的。在京中方还收敛一些,在正经的宗室皇族面前不甚如何高调,但是江南不同,江南甄家就是土皇帝。
到了园子,男宾女客自是分开的,甄家的园子也是分了东西两个大园,园子南面靠着瘦西湖湖景,无论东西二园都能临湖观景。王熙凤同贾敏跟着甄家的家下人进了西园。王熙凤一路走一路咋舌,暗暗同上辈子的大观园比较起来。大观园当年便是贾家托甄家请了山子野来。大观园修在京中,园中各亭台楼阁风格各异,即便贾家祖籍金陵,这园子的风格终究北地的最多,又是备于皇妃省亲之用,雕梁画栋叫人一眼瞧了感到更多的是大气,甄家这园子却是标准的江南园林,处处精致小巧,十分秀气。偏一切摆设陈设俱是上用官用之物,又因奉圣夫人毕竟宫中多年,喜好也更富贵大气,两厢凑到一处,却有几分不伦不类。不过这次是为着过荷诞,一干陈设俱是莲花样式,桌帏椅帔俱是新制的,或是缠枝莲花的,或是折枝莲花的,色彩鲜艳,花色繁多。
从王熙凤下轿到去西园正厅拜见奉圣夫人,也没有多久,心中算盘已是打了几回了。心中大概有了数,面上却是不露分毫,进了厅里,和各家太太小姐见过一通,互相见礼赠礼一番。江南人家大多腼腆,如王熙凤这般的虽说不是没有,倒也不多,一时王熙凤花蝴蝶一般上下翻飞,所到之处无一不是笑声不断。
奉圣夫人在上位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把她招到身边来,笑道,“我是说前儿日里我那老姐姐信中怎么总说孙媳妇好呢,今儿见了总算明白了。和凤丫头比,我们家的丫头个个都是锯了嘴的木头,可惜我家孙儿少,但凡有个差不离的,我也和老姐姐抢起来。”
王熙凤奉承道,“老封君这话我可不敢应,谁不知道我我是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呢,老封君家的姐姐妹妹通身的气度哪一个不是王妃的品格,个个都是读书识字的大家小姐、才女。可见老太太是天上的天神下凡,这神仙托生的人物个个都到这儿来了这仙境来。没得叫我自惭形愧的,我到这儿来就和孙猴子进了蟠桃园似的,眼都花了直闹笑话呢。我是没见过老太太家的公子,想来这般人物才能托生到老太太家里,只怕也是有来历的,我如何配得上呢。”
甄夫人在一旁笑道,“我那些个儿子,个个都是淘气混闹儿的呢,远不如琏哥儿上进。我还羡慕王太太呢,能有这么个好女婿,凤丫头也是顶顶好的,可见是天作之合,咱们家的丫头小子配不上。”
王熙凤笑道,“既是贵府的公子姐儿,太太这话可是自谦太过了。太太这般说,我今儿在这飘飘然了,从仙境回去了落差太大了可怎么好大的哥儿我没见过,姐儿今儿见了个个都是神仙妃子,听说太太家新得了一个哥儿,是长得极好的,人人都说是菩萨座下童子下凡,不知能不能叫大家沾沾这福气”
王熙凤此话说的是甄家的甄宝玉。甄宝玉确实是生在她嫁进贾家前,王家和甄家虽有来往,却不如贾家和甄家亲近,原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她没记错,前世甄家人后来进京,提过家里也有个宝玉,同宝玉长得一般,生辰八字也是一样,性子更是如出一辙。王熙凤当年听闻也是好奇的,又记得似乎十分得宠,今儿却没见过,便提了一提,当下里也有几家奉承的太太附和起来。
奉圣夫人确实极爱这个孙子,闻言便是眉开眼笑,道,“他生的娇弱,又被养得一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只怕扰了大家的兴头。”众人又凑趣了一番,方才叫人去抱了出来。
甄宝玉如今一岁多,生得十分齐整,穿着红色缎绣“鲤鱼跃龙门”肚兜,外罩百家衣,下着松花色暗花绸夹裤,面前围着寿桃型的六片围涎。被一个眉目齐整的丫鬟抱了来,奉圣夫人身边的嬷嬷正想接过,却见他小嘴一瘪,仿佛要哭的模样,那丫鬟又急忙接了过来。
甄夫人赔罪道,“我家这小子生得古怪,自幼是只叫丫头抱得,家中长辈倒也罢了,嬷嬷婆子略靠近便不高兴。”
虽说不过是个孩团儿,也叫王熙凤一挑眉,果真当初甄家那四个女人说得不假,果真和宝玉长得一般想象。
王熙凤故作惊讶道,“诶哟哟这小公子倒是和我们家宝玉生得一般呢。”
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