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觉得站在这猎猎风雪之中,格外的舒适。
整个人神清气爽,脚步轻快。
然则
也就是有那么失策的时候
再走过一条长长的宫道,并且穿过角门时,前方不远处的小花园空旷处却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人。
一片金瓦红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那人身姿挺拔,披着银灰狐裘的身影依旧是完美的与周遭景物融合了。
说来也是奇怪,无论是淡泊荒山还是锦绣朝堂,就是有人出现在哪里就与哪里的环境完美契合,毫不突兀。
“小姐”冬禧低低的叫了一声,不知何去何从。
沈阅肯定是不会走回头路的。
虽然她也不是很想遇见秦照
可是相比回去重遇秦绪和柳茗烟,她倒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与这位安王殿下打交道。
暗暗深吸一口气,她立刻便重新调整好心态,淡淡的道“无妨。”
然后,便从容不迫的继续朝前走去。
本来只想见礼打个招呼就直接走人,可是走近了才发现那男人似乎是已经在这风雪里站了许久。
头上,肩上都落了一层雪,脚下积雪也堆了厚厚一层,将他靴面都掩埋了起来。
男人微微仰着头。
下巴的线条流畅优美,眉眼深处却是一片冷沉。
沈阅隐隐从他身上觉出了几分隐含的怒意与杀机。
而她循着对方的视线看去
那个方向,隔着高矮不齐的宫殿群,恰是能够瞧见长宁宫正殿的半边屋檐。
沈阅在脑海中飞快的搜罗了一下讯息,突然明了
长宁宫是太后寝宫。
贺太后出身大越的顶级门阀定国公府,是当今皇帝和安王秦照的生母,如今算来便是大越朝最尊贵的女人。
外界传言都说是贺太后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深居简出,从不插手宫务也不出来见人,甚至在沈阅梦中有限的那段记忆里,她即便入了宫,做了皇后,也从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贺太后的。
而现在
秦照站在这里。
她再是迟钝天真也意识到这里头该是有什么事情的。
而秦照,以他的警觉,自然是也早该发现她过来,他却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
沈阅在直接装瞎和打招呼之间犹豫了一圈,最后还是走到他旁边两步开外停了下来。
“殿下安好。”她屈膝见礼。
按理来说,为了少惹麻烦,她该避嫌,可昨日在善清庵秦照才刚帮过她,甚至还出言提醒她要考虑和东宫的婚事
秦照明显是心情不好,没做声也没看她。
沈阅以为他是不会搭理自己的,正要礼貌走开,却听男人嗓音寂寥的开口“本王已经有十年未曾回朝了,若这一趟也不去见她是不是很过分”
沈阅表情一僵,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皇家之事,谁敢随便议论
秦照应该是没听到她的回音,终于转过头来看她。
男人的眸色依旧一片冷沉,深不见底,但这一刻,那些杀气与怒气却仿佛就只是沈阅前一刻的错觉,他神态之间一片沉静漠然。
但他依旧目不转睛看着她,依旧在等一个回答。
沈阅飞快的调整好情绪,勉力扯了下嘴角。
“我不知道。”她说,“我还不记事的时候父母就没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应该是相互的吧,至少我其实就从未晓得怀念他们。”
她说的是她自己和自家的事。
看似是拒绝了回答秦照的问题,但
又分明是说了什么的。
秦照原只是因为心情不好,一时情绪上来故意为难她取乐的。
他其实没指望她敢回他的话,此刻却是语塞,静默望着她,再度无言。
“天寒地冻,也请殿下保重身体。”沈阅以一个姑娘的细腻心思,自然清楚感知到他今天情绪不好。
她这个人,恩怨分明,总还记着昨日他拉她的那一把。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面色平静的将手里的伞递过去“这把伞给殿下御御寒吧。”
秦照其实不需要。
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就是伸手接了。
沈阅又冲他屈膝福了一礼“臣女告退。”
然后略一颔首,就绕开他,带着冬禧继续离开了。
秦照心情不好,反应就格外迟缓些。
他手里举着那把对他而言其实有点小的油纸伞怔愣片刻,转头去看,这才注意到自己肩上已经落了一层雪。
心里似是有一根隐秘藏着的弦被谁的手无声的拨弄了一下,激起心头一点微微的悸动。
等他再回过神来去看
皑皑的白雪天里,少女那一抹鲜丽热烈的红色背影已经走出去好远。
地面上,留下一串小巧整齐的脚印。
沈阅走得很是规矩,是典型的淑女做派,哪怕四下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