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的下人发现, 这两日府上又恢复细风冷雨的味道。
之所以说恢复,是因为之前两个院子逐渐没那么僵冷,甚至时常看到两边下人站在一块谈笑。
但这些时日, 别说走到一块谈笑,就是路上遇见,也恨不得低头装作没看到。
寿安堂。
老夫人坐在上首,手上碾动佛珠, 随意地跟她说话。
“你最近可有余外为煊哥儿备上一份晚膳”
陆今湘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迟疑地“啊”着音调,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上碾动动作微顿, 老夫人面色不变, 嗓子轻嗯一声,问“怎么了”。
陆今湘慢吞吞地说道“祖母,我的口味跟相公口味不一,您回头还是直接吩咐膳房吧。”
老夫人拧眉, 认真打量她, 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心下思忖,半晌缓慢颔首, 没说什么。
转而跟她说起其他事,两人聊了一阵,陆今湘揪着手帕, 面上显出踌躇。
老夫人看出来, 微微挑眉,问她怎么了。
陆今湘抬起眸,讨好地望向老夫人, 挠挠脑瓜,笑着开口。
“祖母,我听闻咱们国公府名下有与异域做交易的店铺。”
老夫人回忆思考,好像是有这么一间店铺,虽说府上大部分事宜已经交给陆夫人打理,但涉及到店铺田产等的固定财产,还有许多握在老夫人手里,这些将来都是要交给煊哥儿的媳妇,长幼不可欺,就算他们都很疼爱骏哥儿,也不能偏袒到齐国公府的家业都给他。
她缓缓点头,说“是有这么一间铺子。”
陆今湘眼神一亮“孙媳可不可以让店铺帮忙进点东西。”
店铺有常年与异域打交道的经验,肯定比她自己单打独斗各地搜寻来得好。
老夫人先是点头“自是,不过,”话音一转,她想起一件事,“如果我没记错,煊哥儿名下有一支专门与异域做生意的车马,你为何不直接去找煊哥儿”
陆今湘当然知道这支车队,不仅是来往异域做生意,还充当刺探异域敌情的探子,比公府名下的店铺更加深入异域,她前日被老夫人叮嘱给覃煊准备晚膳,之所以亲自将晚膳送过去涣庭苑,就是想拜托覃煊能不能让他手下那支车队帮帮忙,但没料到
她垂下眼帘,语气寥寥道“相公那支车队是干大事的,我怎好劳烦相公。”
老夫人沉默,眯起眼若有所思,看来这对小夫妻闹矛盾了啊。
娥冬掀起珠帘走进来,低声禀告“回老夫人,大公子来了。”
老夫人欢喜,忙应声让他进来。
陆今湘本随意的坐姿变得端正,翻个白眼,想了想,侧过身半背向门口,这样就不至于一眼看见来人。
老夫人留意到她的动作,眼神瞥过她,脸上无奈,轻轻摇了摇头。
覃煊迈着长腿踏入,身形欣长,长身玉立,恭敬朝上行礼,行完礼,注意到旁边坐着的陆今湘,动作微微一顿。
老夫人慈爱地问他近况,公务是否繁忙,有无按时用膳入寝,最近在忙什么,就算再忙也不能枉顾身体,覃煊一一回答,还大概说了下粮草赋税科举之事,老夫人也是陪老国公一路走过来的,对朝政风向十分敏锐,闻言微微颔首,简单与他商议两句。
两人聊了会,老夫人想起他与陆今湘闹矛盾,沉吟稍许,出声道。
“说来,前日我吩咐湘姐儿给你送去晚膳。”
覃煊拧眉,眼角扫过保持沉默的旁边,以为她在老夫人跟前嚼舌根,神色变得不虞。
“孙子谢过祖母,不过不必再劳烦旁人,孙子都是在东宫用过晚膳才回来。”
老夫人叹息,看来还真是闹别扭了,这俩人前段时间不还欢喜冤家,如今倒是说变就变。
她嗓音平缓道“她是你夫人,照顾你衣食住行本就应当,何来说什么劳烦,听湘姐儿说,你拒绝了她。”叹口气,继续道,“夫妻本是一体,合该互相挂念照顾,她在衣食上妥帖,你就该给她信重,护她周全,如此方能关系和睦走得长远。”
听完,覃煊陷入沉默。
垂下眼帘,脸上不仅没有反思,反倒变得更加不虞,老夫人字字珠玑,听在他耳朵里就是确信陆今湘告状了。
他倏忽抬眉,望向旁边“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何必找上老夫人。”
陆今湘正在想直接起身离开是不是不大好,但她实在不乐意与覃煊共处一室,突听见他的嗓音,豁然抬眉,反应过来后,脸上怒容中夹杂好笑。
“你觉得我在跟老夫人告状我再无聊也不会拿那点破事打扰老夫人,更何况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随意你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怒气冲冲说完,陆今湘朝老夫人行个礼,转身就走了。
室内登时陷入静寂。
覃煊收回眼神,对上上首老夫人锐利的眉眼,她搁置手中佛珠,脸庞严肃。
“什么告状你与湘姐儿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