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 跟老夫人请过安,众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各自离去。
晚上,书房。
覃煊正在给太子回信, 两人就最近朝里提起的科举改制制度展开讨论,太子为这个事忙得焦头烂额,分外羡慕他还能有一日休假。
写着写着,他神思突然晃到今日看见的那些书信上头。
信纸已经泛黄,上头少女素笺图案也已经模糊,但字迹却字字分明,墨色的字团由稚嫩逐渐长成有棱有角, 对他的心情却自始至终未变。
他双手搁置在书案上,前方窗扉半掩,秋风拂动, 一只扑棱蛾子从窗户缝隙里飞进来, 被书案上的烛光吸引, 径自奔向那点光亮。
好在被烛火外面罩着的琉璃灯罩阻隔,没有奔赴飞蛾扑火的命运, 但它却坚持不懈不肯放弃,一直围绕着琉璃灯罩打转。
出神望着眼前这一幕,忽如福至心灵,他有些愣怔地想到。
陆今湘原来对他是不是就恍如这扑火的飞蛾, 哪怕知道会一无所有,还是会忍不住朝他靠近。
“咔哒”一声, 毛笔没握住,掉落在书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声音惊醒他,他回过神, 倏忽拧眉,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眉宇中间,身子仰靠在椅子椅背上,脑子里一时思绪万千。
不管过去的陆今湘如何,此时她所作所为无不在提醒他。
她与以前不一样。
轻轻吐口气,他扬声喊外头。
“良什。”
一时间,无人应声。
“良什”
“哎,主子,奴才来了。”
良什麻溜滚进来,点头哈腰朝上行礼。
覃煊手掌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敲打桌面,若有所思道“少夫人命人从娘家抬回来那箱东西,被她收到哪里了”
良什眼珠滴溜溜地转,迅速回道“启禀主子,被少夫人收进库房了。”
收进库房没有摆在外面
覃煊沉默,少时,斟酌着问“那你可知道,其中一盒种子,有没有少夫人把它”
良什悄悄抬眼,莫名地盯着自家主子,见他踌躇说不出口,心里大为纳罕,主子等闲雷厉风行坚决果断,从未有这等犹豫徘徊的时候。
“算了。”覃煊闭闭眼,知道她是否丢掉种子有什么意义。
“不过如果您问那盒种子,奴才见少夫人妥帖放好了。”
底下,良什小心翼翼回答。
覃煊猛然睁开眼,眼里明光闪烁,嘴角轻轻翘起。
还以为她会丢掉这些种子,没想到特意妥帖地留下了,看来就算她说着要放弃,最终还是会舍不得。
覃煊身子后仰,倚在椅背上,心情分外舒适,眼帘微敛,挥挥手让他下去。
良什挠挠头心下不解,不过此刻他更加坚定内心,看来主子对那边态度果然变了,他也得好好想想,日后该以什么态度对待那边。
想到这,他就忍不住嘴里苦涩,主子倒是挥挥袖不带走一片清风,倒是可怜了他,前头已经狠狠得罪那边,如今就是想与那边修复关系也无处下手。
覃煊没管身边侍从的想法,事实上,就连他此时的心情他也捉摸不准。
无论怎样,听到这个消息,知道陆今湘还在意他,他心中说不出的愉悦感。
而那边,陆今湘之所以没丢掉种子,却根本不是他所猜测那个理由,而是她觉得那些种子总是原主的心血,她不好随意丢掉,这些种子眼瞧着都已经风干处理过,不可能再生根发芽,干脆当个纪念品收藏起来好了。
今日奔波一整日,加上陆府家宴比不上齐国公府的厨子,她回来后美美用了顿晚膳,早早就歇息了。
另一边,陆府。
陆大老爷跟陆二老爷商议完要事,回到院子,大夫人早就命人准备好热水,他洗漱完毕,挥手让丫鬟都下去,单独跟大夫人说点事。
大夫人拿着毛巾给他擦拭披散的湿发,陆大老爷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老夫人那边,你回头嘱咐身边的嬷嬷,多引着老夫人抄佛经玩叶子牌,别整日把心思放在找湘姐儿麻烦身上。”
大夫人轻声应下,眉眼秀婉温顺。
“还有昕姐儿,你也该好好教导她,让她不要与湘姐儿闹那么僵,不然她日后总要仰仗湘姐儿,一味与那边针锋相对,这不是蠢是什么”
陆大老爷冷冷道。
手上动作微顿,大夫人眉眼不变,继续轻“嗯”一声。
见大夫人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陆大老爷神色和缓,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认真凝视她。
“你别怪我不给昕姐儿寻门跟湘姐儿一样的好婚事,实在是,像齐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只可其一不可其二,咱们陆府是什么样子你也知晓,昕姐儿注定没可能嫁入高门。”
大夫人微微一笑,回望他,眼神平静。
“我都知晓,不用您说,我也没想过将昕姐儿嫁入高门,她那个性子,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