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寅时刚过,露水还未散尽阳光就侵袭了整个北京城,市面上一些早点铺,陆陆续续都开了张。
铺卖布料之类的商铺早上一般没生意,路边镶嵌在门面上的木板相当于卷帘门正在被取下来,一天的经营还没开始。
而大量的早点铺,却在丑时就开始运营,专门为那些上朝的官吏们准备。
有些名吃,甚至接受达官贵人们的预订,得提前做好送过去,不然就太晚了。
所以街面上行色匆匆的,多为各府宅的仆役,这也是京城的一大观。
富贵人家最好个面子,往来行走的仆役,要么比衣裳,要么比礼节,比大方的,比请戏班的,甚至还有比识文断字的,可谓是争奇斗艳,精彩的很。
市井经济的繁荣,最大的特征就是衣食住行,都尽可能的花哨,有钱就能买到一切。
许多略有资产的人,最爱来到酒肆茶馆,点上一壶茶,几屉点心,两三个好友,听着说书。
今个尤其的热闹,是大明公报发行的日子。
“不是每月一刊吗”
宋广经营着几个绸缎铺,平日里的生意都交给了掌柜,他自己则不时的与伙伴们交流吃饭,维持的人脉关系。
东府喝酒,西府吃茶,衙门,贵人,同行,都需要广泛的交流。
茶馆这略带文雅,又充满着文俗气息的地方,就成了首选。
每月他花在这些吃喝上,就超过百块银圆。
但相比较绸缎铺买卖,这点花费又算不了什么。
“您老不知,如今改成半月刊了。”
茶馆的伙计殷勤的说道“全国各地的消息都有,听您口音是南直隶的今个算是来对了,听说公报上有南直隶的乡试名单呢”
“哦”宋广来了兴趣“那我倒是要好好听听了。”
言罢,他自顾自的坐下,吩咐着小二上点心。
虽说南直隶分家,一分为三,但是却难舍难离,毕竟是200多年的交情了。
就像是安徽巡抚衙门,一直赖在南京不走,逼得朝廷发布诏令,让它尽快的回到合肥。
藕断丝连的代表,就是南京贡院。
安徽省、江苏省、应天府,三地的秀才,都在南京贡院参加乡试,选拔出解元来。
没错,这三地共争一个解元,内卷的厉害。
朝廷也无意分解,实在是三地都是文乡,如果安徽另设,举人名额肯定得增加,不利于全国团结。
北京的江南会馆,更是对三地一视同仁,并没有分家。
不一会儿,生意上的两个伙伴,就陆续而来。
一个是经营刺绣的,一个是漆器的,都是身家不菲的主,与他同在乡梓,平日里互帮互助。
而此时,站立在中央位置的书桌旁,一声响亮的醒木“啪”的一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即今日起,大明公报半月一刊,诸位可是有福了,小老儿也粘了朝廷福气,给诸位讲解一二”
“今年的江南乡试,可谓是举世瞩目,又碰巧是朝廷收复辽东,这时机好的很呢”
“不对呀,乡试不是秋闱吗怎么在六月”
有人提出了质疑,茶馆内也是好奇不已。
“公报上说,省试改在秋日,所以乡试就安排在了六月初,提前了两个月,以预备让这些举人们能参加省试呢”
说书人笑着解释起来。
省试的发展,由于其直接授予官位,秀才,举人都可以报名,含金量大增,也受到了举人们的热捧。
而举人们又如此热捧乡试,除了一年一度很方便外,更大的原因则在于进士们的竞争。
以往是大半的知县,都授予举人、监生,而如今进士们纷纷下县历练,把他们的官位给竞争下去了。
竞争不过进士,举人们只能参加省考,跟秀才们一起卷了。
而许多举人又放不下乡试,总想搏一搏,也丢不下省考,就想两全其美,于是就建言省试、乡试调换个时间。
炎炎夏日,就成了乡试的时间,恰巧与后世的高考时间相差不离。
所有人这才解开了疑惑。
“江南解元,名讳为夏完淳,字存古,今年不过二十有一,乃是松江府华庭县人士,自幼就有神童之名,五岁知五经,七岁能诗文”
“其父为夏允彝,也是江南名士,崇祯十年1637年进士,历任知县,南京吏部主事”
一时间,茶馆中满是惊叹声,对于夏完淳二十一岁拿下江南解元震惊莫名。
众所周知,江南文风昌盛,其秀才堪比他省举人,以至于诞生了科举移民的情况。
拿到江南解元,这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位年轻人,将会成为后年会试、殿试的热门人选。
而那时候,他也不过二十三岁,前途不可限量。
“松江府如今渐渐赶上来了。”
漆器好友摇摇头,不觉喜色,反而有些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