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府,邹县。
一条沂水贯通全县,并且连接运河,给此地带来了别样的繁华。
在沂水附近,一座青砖碧瓦的高墙大院,高高的趴着,宛若一头猛兽,肆意的观察着沂水。
在山东这个缺水的省份,沂水不仅意味着商业,也代表着大量的耕地,上好的水浇地。
赵家就是沂水河畔的豪强,亦或者说是士绅。
赵老爷子,赵文凤,作为60岁的老生员,在邹县威名赫赫,黑白通吃。
所以,沂水畔几乎三成的水浇地,约莫五万余亩,都隶属于赵家。
只是如今,作为满清和明廷之间的夹心区,山东的士绅处境很尴尬。
豪格在山东一通乱杀,不仅将顺军郭升部的割富济贫军给打没了,还将整个山东的明军也捣鼓碎了。
再加上德州,青州的八旗驻军,沉重的压力放在山东士绅眼前,可谓是重如泰山。
所以,无论是弘光皇帝,还是绍武皇帝,在山东的号召力并不大。
“爹,咱们赵家上千家丁,再加上附近的乡亲,随便就能扯出万人,整个邹县都能被光复”
就在赵老爷子窝在炕上,烤着火,吸着鼻烟时,年轻气盛的小儿子,呼哧呼哧地跑过来,沉重的呼吸,宛若云雾一般显眼。
只见他双目通红,不断的哼哧着“朝廷说了,只要光复一县,即为知县,光复一府,即为知府,咱们家这是要发达。”
“成德”
赵老爷子拍了下桌案,冷声道“大冬天的也不消停,你是想让咱们赵家断子绝孙吗”
“可是,爹”
赵成德不解。
“没什么可是的。”
赵老爷子眯着眼睛,态度严厉“山东乱了那么多年,遭了多少乱子,你还没长记性吗”
“德州,青州,还有八旗驻扎着呢,咱们占据邹县有何用到时候整个赵家被丢了,为一个知县陪葬”
“是”赵成德低下头,委屈应下。
待其走后,赵老爷子叹了口气“大明谁不想,但这乱世,由不得做主啊”
旋即,大儿子也跑过来,脸色难看道
“爹,县衙传来消息,济南为筹措军资,要求邹县必须月内凑齐白银千两,粮食千石”
“什么”
赵老爷子瞬间被气得脸色通红,唾沫齐飞
“上个月不是交了一笔吗县尊又将摊派钱粮”
“岂有此理,这几个月来摊派,比崇祯年以来交的赋税还多,岂能肆意妄为。”
大儿子苦笑道“听说清军南下遇到阻碍,城堡林立,一个个的攻克需要大量时间,辎重钱粮只能由咱们来了”
“那些泥腿子呢”赵老爷气愤道。
“爹,泥腿子有几颗钉,咱们赵家树大招风,都惦记着咱们。”
“他娘的”一向斯文的赵老爷子,也不由得骂将起来“这建奴贪得无厌,这是坐天下的样子”
发泄一通后,赵老爷子对比了下实力,不得不再次妥协“去筹备吧,身不由己呀”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却已经开始思量着怎么串联地方士绅,反抗衙门的暴政。
就在他刚松口气的时候,二儿子突然也跑来,满脸惊慌道
“爹,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缓口气再说。”
赵老爷子脸色难看道。
“衙门传来消息,
说是有人上告,说咱们串通明军,准备造反夺城”
“这是哪个王八犊子瞎传的”赵老爷子愤怒大吼“老子只想享清福,怎么可能串联明军。”
“爹,说不清了,听说知县准备糊弄,但府衙却较真,竟然真的想要办事,要不是我同学在府衙有点关系,咱们赵家真的完了”
“如今黄泥巴掉裤裆,躲不过了。”
赵老爷子叹了口气“整个山东疯一般在找钱粮,咱们赵家整好掉入其中,怎么也逃不了。”
于是,他召集全家老少,紧急收拾一番,将大部分成员迁移到了山林偏寨中,而他则与部分家丁等候衙役的到来。
只是等待了良久,却不见得身影。
两日后,一群数百人的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巨大的明字旗帜,在阳光下直晃眼。
“这事”赵老爷子定神一望,胸中浮现不好的预感。
直接一个小喽啰出现在庄前,叉着腰大喊道
“我们大王,乃是朝廷亲封的邹县千户,知晓赵老爷子一家的境况,所以特地拔刀相助,斩了那百八十衙役,救了尔等一命”
听到这话,赵老爷子一股气血直冲满门,瞬间瘫软,嘴里呢喃“完了,真的完了,赵家完了”
其余人等虽然不知水浒传的故事,但也明了,杀了衙役等同于造反。
原本寄希望于私了,大出血的赵家,彻底失去了希望。
许久,赵老爷子颤抖道“拿出百石粮,十头猪,犒赏这伙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