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哭是在邕地的正月里,当时诺娘在揉糯米枣泥糕,眼泪滴滴落在案板之上,而那时的他因为饿得紧,便以帮忙的借口偷溜到了诺娘的身边。却不想到了诺娘身边,他却发现诺娘在哭泣。他问诺娘为何哭,诺娘说她想自己的娘亲,想自己的弟弟妹妹了。
那时候他记得自己便搬了板凳过去,随后他站在板凳上替诺娘擦干了眼泪,并且安慰诺娘不要哭,往后他就是她的家人。
诺娘听了他的话只破涕为笑,他依稀记得诺娘是应了一声好的。
后来第二次哭,却是自己母亲被自己父亲杀了之后的事了,那时候处境十分艰难,他的父亲只因为母亲的事情迁怒于自己,只让他也自生自灭,那时候他与大哥便成了自己父亲的那帮儿子们欺负的对象,不过好在那时候还有诺娘在他们身边,照顾着他们。
不过他也并不想让诺娘担心自己,故而即使他与大哥在外面受了多少欺晦,他也从不会告诉诺娘。
可后来也不知是谁多嘴将自己的事告诉了诺娘,诺娘看着自己的新伤与旧伤便也哭了。
而他面对诺娘的哭泣却是无从承诺,因为那时候的他既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诺娘。
而不想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诺娘。
从这件事后,诺娘便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有人说她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去求自己的那些兄弟们了,也有人说她应下了与她的兄弟们的赌注被野兽撕碎了身躯。
虽然这些传闻不知真假,不过这倒也的确像是诺娘可能做出来的事。
她与旁的女子不同,虽然她看起来总是温温柔柔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可她内里却似乎有着一颗坚韧的青芽,任凭风吹雨摧,谁也不能教她改变一点她认准的方向。
而如今,就在今日,他见着眼前人哭泣之时,只又蓦然想起那时诺娘在他面前哭泣时的心情。
那时他便在想,她哭起来像是羌漠族人信仰的妲姆一般慈悲,他舍不得让她哭,她一哭起来,他便恨不得什么都答应她。
只可惜那时的那些愿望他什么都做不到。
而今日这个愿望他或许也不是做不到,他只是不愿做到罢了。
他知道诺娘是为什么而哭,他也知道诺娘在想什么。
他只是不愿为此顶撞自己兄长罢了。
一想到此处,赫廉的脸上便也露出了懊恼之色。
张丽锦见赫廉并没有说话,却只是故自懊恼,她便也不免走近了道“殿下,我知道我这请求或许有些不合时宜,我也没指望大殿下能大发慈悲放了她们。毕竟若这营内真有探子走漏了消息,这关乎的可是这场战争的胜负。”
听到张丽锦这么说,赫廉不免抬头看了张丽锦一眼。
她会心疼那些邕地人也是正常的吧,若是自己的同胞在自己面前被人大肆屠杀,他说不定会与那人拼命才是。
张丽锦随后又继续道“可是就算有探子,难道这一整营的人都是探子不成我只是不想这些无辜之人丧命,殿下,您能不能求一求大殿下,让他将那些女子只是关在营中。只要让人集中看守着,便是里面混进了探子,那些探子也无法传递出消息。”
听到张丽锦的话,赫廉并没有吭声,他固然知道这折中的法子很好,可是他大哥决定的事,有时候便是他也无法违背。
可是诺娘都这样求他了,难道自己还要再次辜负于她吗
想到这里,赫廉不免思绪纠结起来。
他轻轻拉过张丽锦的手,张丽锦便也只是乖顺的静静依偎在赫廉的身边。
也不知如此依偎了多久,仿佛是在张丽锦身边找到了决心与勇气。
他随后忽然腾地起身道了一句“诺娘,我会去与我大哥说,你不必担心,我会保住她们的。”
听到赫廉这话,张丽锦方才止住了哭泣,她带些期待的看着赫廉。
“若是殿下能留他们一命,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目送着赫廉离开营帐之后,张丽锦便又乖乖回到了营帐之内,反正她从赫廉嘴里目前听到的消息是他们的计划也没有什么大变动,故而她倒用不着对此太过担心。
而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一旁侯着的羌漠少女也不免开口对张丽锦道了一句“诺娘,您现在要不要先休息”
听到少女这话,张丽锦点了点头,不过她的视线只又落在那薄薄的毡毯之上,随后她只道了一句“这天还挺冷得,要不你替我再去取一床毡毯过来吧。”
少女得了吩咐,只点了点头,随后便掀开了帘子。
她只与其他两名士兵们说了自己要去哪里,因为她的羌漠女子身份,那些士兵们倒是也没有阻拦他们。
而出了营帐,雪花仍在纷纷扬扬的下,整片狐归平原都覆盖成了白白的一片。
那羌漠少女从张丽锦的营帐出来之后,便径直往物资贮备的营帐去了。
而物资储备处的守卫在听她说明了来意之后,自然也将她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