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秋天总是又快又急,几乎眨眼之间,黄叶便开始飘零。
黄台吉佝偻着身躯,缩在厚厚的皮裘当中,贪婪地看着窗外辽阔的天地。
那是他曾经无数次驰骋而征服的土地,但是现如今,他已经感受到,自己再没有掌握的力量了。
“咳咳,夏国的这种窗户真好。听说在那边,即便是普通百姓都能用的起。可咱们这边,宫里都舍不得全换上。”
“皇上明见万里,勇武无双,最多几年的功夫,夏国的也就是咱们的。”
济尔哈朗陪在一旁,说着恭维的话。
黄台吉却没有任何笑意。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他已经感受不到冷和热了,而且已经连续五天无法进食。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点。
这江山如此美丽,真是舍不得啊
黄台吉终于明白了,秦始皇为何那么坚定执着寻找长生不老办法的原因。
要不是理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长生不老,他都想要试试呢。
“平生最大憾事,未曾与左梦庚沙场对决。天下英雄,唯我与他。我马上就要死了,他却还年轻。上天对咱们满人何其不公啊”
济尔哈朗没忍住,眼角滑下了泪水。
他当然知道黄台吉一旦死去,对满清意味着什么。
其余诸人,可都不能跟这位帝王相比啊。
奈何天命如此,如之奈何
“郑亲王,你说,谁可接位”
一个要命的问题。
济尔哈朗连忙跪倒,诚惶诚恐。
“千秋大业唯有皇上乾纲独断,臣臣不敢置喙。”
开玩笑,皇位继承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敢掺合
黄台吉不需要回头,都知道济尔哈朗的表现。
这让他除了一声无奈的哀叹,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生命走到尽头,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偌大的江山究竟该交给谁。
多尔衮、豪格
一个又一个名字从脑海中闪过,还是让他拿不定主意。
“皇上,时辰到了,该回去歇着了。”
布木布泰走上来,吩咐太监推着小床,将黄台吉送回床上去。
这是一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
如果不是名份已定,她和黄台吉的关系更像是父女,而不是夫妻。
可他们不但是夫妻,还有一个孩子。
现在,撑起一片天的男人要倒下了。
身为母亲的女人,不得不开始为自己的孩子考虑起来。
“郑亲王,您是老人了。无论如何,皇上的子嗣都必须保全,绝不能让皇上心寒。”
送济尔哈朗离开的时候,布木布泰状似闲聊,说了那么一嘴。
但这种关键时刻,怎会有闲聊之举
济尔哈朗的脚步还没有走出皇宫,渐渐回过味来。蓦然回首,看向后宫,突然露出了会心一笑。
多尔衮,豪格,你们究竟懂不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啊
崇祯十六年八月初九,黄台吉猝死于皇宫之中,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下诏传位。
而随着黄台吉的死,满清内部的形势立刻严峻了起来。
多尔衮和豪格全都厉兵秣马,对皇位虎视眈眈。
多尔衮长年征战,功勋卓著,声望极高,有着大批的支持者。
豪格虽然是小辈,但却是黄台吉的长子,因此得到了他自己统管的正蓝旗和黄台吉嫡系的两黄旗的支持。
“哼哼,镶蓝旗多位将领也有效忠之意,我看他多尔衮拿什么跟我斗”
“自古以来,子承父业,概莫能外。多尔衮以外臣争夺大宝,实乃大逆不道。王爷敬请放心,奴才等已经在和两红旗联络。只要两红旗有心投靠过来,多尔衮必输无疑。”
豪格的府上,最近无比热闹。
各路大臣、将领络绎登门,纷纷表达效忠。
眼瞅着自己这边阵势越来越旺,豪格不禁得意连连。
“主子,咱们还远没有到庆功的时候。依奴才之见,一着不慎,可能满盘皆输。”
豪格正得意的时候被范纪泼了一盆冷水,当场大怒,立刻挥着鞭子抽了过去。
“狗奴才,竟敢灭老子威风、涨他人志气”
范纪被抽的疼痛难忍,满地乱滚,连忙说明心意。
“主子明鉴,奴才是怕两黄旗不稳啊”
豪格闻言一愣,停了鞭子。
“鳌拜他们已经歃血为盟,誓死站在了我这一边,又有什么不稳的”
范纪顾不得皮开肉绽的疼,赶紧为豪格分析。
“两黄旗的人只主张立先帝之子为帝,可先帝之子不只有主子一人呀”
豪格隐隐又有些发怒。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父皇的儿子除了我还有谁福临那些小屁孩吗他们有什么资格和我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