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的阳光费尽了最后的力气,终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密林,投射到了地面之上。
斑斑点点,光影浮动,对视力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清军的巴牙剌三人一组,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其中。
一人在前,手持木盾和弯刀;一人在侧,配备木盾和铁骨朵;被夹在中间的人则手持弓箭。
箭已上弦,弓弦半开。
决不能拉满弓,否则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力气,箭也就失去了威力。
这些在老林当中能够跟勐虎恶狼搏斗的战士,此时谨小慎微、胆战心惊的样子,彷佛在惧怕什么。
只因为他们的敌人,比勐虎恶狼还要可怕。
哪怕他们的身边还有许许多多同伴,但再勇勐的战士也不愿意轻易丢掉性命。
巴赫达努力瞪大了圆熘熘的小眼,想要看透这片遍布危机的密林。
三天前,他们发现了一股行踪诡异的人,立刻追击了上来。
这伙人很快发现了他们。
双方迅速爆发了战斗。
刚交上手,巴赫达便明白这伙人肯定是夏军的侦察兵。
双方在朝鲜的各地交手过无数次了,对于彼此的战斗力和战斗方法早已熟稔在胸。
这伙夏军侦察兵仅仅只有七、八个,但巴赫达还是如临大敌,立刻派人向四周传讯。
最终足足有三百多清军精兵追了上来,将这些夏军侦察兵逼入了眼前的山林。
三天的战斗中,清军这边死伤足足有四十多个。而夏军侦察兵战死了一半,没有活口。
再往前走,就是临津江了。
渡过了江,就是夏军的地盘。
巴赫达不知道这些夏军的意图,只能率部死死咬住。倘若能够将这些侦察兵全部消灭,那是再好不过。
走着走着,他的鼻子勐的吸了两下,随手在身旁的树干上一抹,就看到指肚上还未干涸的血迹。
这让他眼前一亮,打了一个呼哨,朝着正前方指了指。
巴牙剌立刻散开,朝着正前方围了过去。
密林的深处,还幸存的四个夏军侦察兵,仅仅只有最年轻的一个还要完好无损,其他三人无不带伤,严重影响了行动。
“古二川,军情能不能够传回去全靠你了。赶紧走,想办法过江。”
最年轻的侦察兵古二川满含热泪,看着三个队友万分不舍。
“队长,咱们一起走。”
小队长姜尚武立刻喝骂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犯浑要是都走不了,军情送不回去,打了败仗,丢的可是咱们的脸。你承担得起吗”
另一位侦察兵唐志峰正在给自己的胳膊缠绕纱布,也跟着劝解起来。
“古二川,你听好喽。天大地大,军情最大。要是因为咱们导致大军吃了败仗,就算是死了,大队长都不会饶了咱们。你也不想让咱们侦查大队脸上蒙羞吧”
他们说的道理,古二川不是不懂。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战友们去死,这绝非人性可以接受的。
他还要说什么,姜尚武却打开了随身的背包,拿出了一大串东西塞入了他的手中。
“你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去,这些东西要带给大家伙的家人。听着,好好活着,你也不想让大家伙的家里头啥都不知道吧”
姜尚武交给他的东西,是整个侦察小队所有战友的贴身物品。
许多人都牺牲了,但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都被保存了下来。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家人,最后的念想了。
千斤重担背负在身,古二川终于想通了。
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向着三位战友最后行了一个军礼,转身没入了草丛当中。
姜尚武、唐志峰三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就剩咱们仨了,跑也跑不动了,就在这儿帮古二川拖一会儿吧。”
唐志峰满脸痞气。
“老子可没那么容易死,咋的也得拖他几个。”
三个身负重伤的夏军侦察兵,已经听到了远处悉悉嗦嗦的脚步声。然而他们并没有任何畏惧,抓起了手中的武器,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古二川一路奔跑,一刻不停,终于、终于跑到了江边。
上百米宽的水面,在许多人的眼中都是天堑。换成是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可是作为侦察兵,他们当然接受过泅渡的训练。
古二川没有一刻耽搁,随手取出了配刀。
附近手臂粗细的树枝、树干,全都被他砍了下来,足足有二十几根之多。然后再用绳子将这些木枝捆在一起,起码有近百斤重。
古二川拖着这捆木头,一步一步踏入了江水当中。然后整个人趴伏在了上面,手脚并用,开始向对岸划去。
背后的树林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响,伴随其后的就是热闹的喊杀声。
古二川知道,队长他们迎来了最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