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己巳之变的发生地,在京师附近。可是对后营来说,和异地作战没什么区别。左梦庚完全不敢将自身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因此地形地貌、山川河流、城镇村落、道路交通等所有情况,都必须要亲自掌握。而能够帮助他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侦察大队。带兵离开临清,这肯定不行。一旦被人发现,弹劾的奏章能把他淹没。可带的不是兵,不就没事了嘛。要和左梦庚一起去京师的,还有别人。时隔两个月,陆安再次见到了哥哥。这一次,她感觉到了什么。紧紧抱着哥哥,一句话也不说,任凭泪水铺满小脸。陆平给她擦呀擦,怎么也擦不净。“妹妹别哭,哥哥是去做大事的。就像千座哥哥说的那样,咱们多做一点,全天下像咱们一样的孩子,才不会没有了爹娘。”陆安依旧说不出什么,只是点头。她还是太小了,不知道这样的离别意味着什么。但哥哥要离开了的恐慌,还是让她害怕。可她是懂事的孩子,知道左梦庚这么安排,一定是对的。阳光下,陆平被黄维牵着,走的只剩下一个黑点了。陆安也被左羡梅牵着手,忍不住问道“千座哥哥说的那种大大的望远镜,能看到哥哥吗”左羡梅知道不能,但还是道“一定能的。”陆安的眼神重新明亮起来。“姐姐,教我。我一定要做出来”三百多人的队伍,以张家商队的身份,从运河坐船北上,一路平静。驶过德州,左梦庚开始安排任务。“西起怀来,东到天津;北起喜峰口、大安口,南到保定。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必须给我弄出最详细的地图和资料来。能不能做到”这是侦察大队第一次出任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将会以小队的形式去往各个地方,偷偷绘制畿辅地图,汇聚情报。“保证完成任务。”所有人都发出了响亮的承诺。这就是上下通达的好处。从一开始,每一个士兵就知道要做什么,也为此做足了心理准备。左梦庚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心神激荡。“这一次,你们是秘密行动,必须严格保密。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被发现,能够跑掉,就尽量跑掉。可如果跑不掉,你们的牺牲,我们大家永远都会记得。”左梦庚很清楚,此时此刻的畿辅大地上,一定也有后金的探子在忙碌。他不知道这些侦察兵会不会和后金的探子撞上。可一旦撞上,那必然是最惨烈的厮杀。该讲清楚的,早已讲清楚了。这些侦察兵们也明白此行任务的艰巨和危险,但他们没有丝毫的胆怯和犹豫,纷纷跟随所部的长官,一路上络绎离去。等到了京师城外的时候,左梦庚的身边就只剩下他和左富、左贵了。黄维带着陆平在通州脱离队伍,在情报司专业人员的帮助下,将会偷偷进入京师,执行他们的任务。而在通州到京师的一路上,两人最需要做的,就是挨饿。陆平还要更加辛苦,一边挨饿的同时,还要一边不停复习课程。要想不露破绽,就必须把所有的功课都变成理所当然的记忆。京师,左梦庚第一次来,但是给他的印象并不好。完全没有天下第一城的恢弘。盛夏的烈日里,整座城在天地之间灰蒙蒙的,带着一股子腐朽的气息。进出的人也都蔫蔫的,仿佛行尸走肉。守城的官兵缩在能遮蔽阳光的城门洞里,只有看到穷人进出的时候,才会化身鬣狗,上去吆喝个不停。套出三、两文钱,便露出黄牙,很是满足。左梦庚三人这样骑着高头大马的,兵丁根本就不敢惹。相反还为他们驱赶开挡路的行人,生怕惹了贵人恼火。“这是一座死城。”跨过城门,左贵忍不住这样说。左梦庚没有回应,但他不得不承认,左贵说的对。这座老大帝国的心脏,功能已经彻底衰竭。这不仅仅是一座城的问题,而是一个王朝的气,已经无以为继了。左梦庚无暇为一个注定灭亡的王朝去悲春伤秋,一路寻到了侯恂的府邸。虽然刘宗周认他为弟子,但要想做事,还是得找侯恂。今天是休沐日,侯恂正好在家。听到他来了,十分吃惊。左梦庚摒退闲杂人等,把此行目的一说,侯恂也重视起来。这就是实务官员的好处,有强大的决断力。就着地图将整体态势一看,侯恂立刻认可了左梦庚的判断,并且洞若烛火。“这个判断,朝廷是不会信的。贸然说出,只会给你招灾。”这让左梦庚十分舒心,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跟上自己思路的人。“你想做什么”侯恂知道左梦庚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京师来,就为了和自己说这些事。毕竟左梦庚是临清协的军官,即使后金真的打来了,估计也不干他的事。左梦庚把自己打算参战的想法一提,侯恂大摇其头。“不成,太危险了。鞑虏凶残,你部人少,一个不慎,只怕会全军覆没。”左梦庚笑道“正是需要若谷公运筹帷幄,我部才有腾挪空间。”他的计划非常简单。假如历史不变,后金依旧入侵,那么崇祯一定会下旨让各地勤王。而身为兵部侍郎的侯恂,就有了动手脚的机会。左梦庚的计策是,到时让侯恂自请外放募兵。在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如果侯恂主动站出来,崇祯百分之百会答应。而侯恂得到了这个机会,给后营下调令也就理所当然了。并且后营会一直在侯恂的管辖之下,也不怕被别人给坑了。侯恂当然不会干涉后营的作战计划,后营就能成为一支独立自主的部队,按自己的想法去作战。“若谷公请放心,敌我之势晚辈尽收在心,自不会去做鲁莽之举。”侯恂沉思片刻,发觉左梦庚这个计划的可实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