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合围的长廊,不见来源的雨水如帘幕,缓缓落下,未闻其声。长廊内外,人烟密集,熙熙攘攘。木椅上坐满了人不说,站立于后的也足可排成两列。这许多人,目光和注意力皆是集中于长廊正中的一人。
中间这人,看着三四十岁年纪,头发披散,一身蓝袍完全敞开,露出肚皮。口中诉说不停的同时,两只手也在不住地比划。说到酣处,口沫横飞。
他一段讲完之后,拥挤在三道长廊之上的人物,都是不约而同的鼓掌喝彩,有人面上含笑的,有人嚎啕大哭的,还有人一起解开衣裳拍打肚皮的。
不仔细看,只怕会以为是世俗中评书说戏的一类,绝难想象这一应人等,尽是功行不凡的修道人,修为从灵形至元婴不等;且其中元婴修士所占的比重最大。
少顷,只听坐在长廊边缘的一位元婴初期修士高声言道“丁道友所谓独抒性灵之说,委实妙极。近三十载所阅道门典籍,与我有所触动者,无过于此。”
立刻又有一人接话道“其中最精彩的一句,宇宙即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闻此良言,可谓拨云见日茅塞顿开。惜呼出行之际未曾携带酒壶,否则当浮一大白。”
他话音一落,立刻有三四人笑着投来玉壶、葫芦一类,皆让他接了个满怀。
又有一人道“我心之外,一切敌友,亲朋,外物,经典,皆如梦幻泡影,芥子微尘,没有差别可言。”
“九宗内伐,乃至与归无咎和轩辕怀之间的较量,和我等都太过遥远。纵然他们再是了得,于吾等本心而言,亦不过是浮光掠影,非复永恒。”
众人一同点头称是。
当中那人,不住地四下拱手。
此人名为丁元庆,以修为而论,虽然也是一位元婴修士,但根基法力却颇不如此间大多数听讲者。但是此时明显可以看到,这一应人不论功行高下,都对丁元庆甚是推重。
此间地界,不是别处,正是幽寰宗浮岚密水小界。
三月之前,幽寰宗掌门薛见迟知会越衡、缥缈、盈法诸宗,言道如今形势与从前不同,诸宗弟子交流,宜更加密切。尤其是打破宗门门户之别,尤为重要。
因为同一宗门之内,所阅经典相同,习俗亦大差不差,故而修道人知见多多少少会受到制约。
在其首倡之下,于幽寰宗浮岚密水小界设下一处道场,作为四家弟子通融汇聚之所。凡有意者,不拘修为高下,皆可来此汇聚。
消息一出,四宗弟子蜂拥而至,不数日就构成了偌大规模。
最初的两三天,此间还是各自访友问道、小范围零星接触为主;但是用不了数日,却相继汇聚成团,形成一人、多人听法的格局,俨然是无数个开坛之地。
其中较得人心者,迅速扩张,约莫半个月就形成了三四个大规模的团体,犹如集会诗社。直到最近,丁元庆这一处隐然有一家独大之势。其说以“独抒性灵”为宗旨,深孚众望。
其实此人所讲之道的吸引力,并非后续渐渐发力,而是一开始就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其学说仔细推究下来,颇有非圣非祖、唯吾独尊的倾向,所以听法之人虽然内心认同,但是表面上总有迟疑。
直到一月之前,薛见迟掌门公开谕示,“论迹不论心”。只要本人行事不违反宗门规矩,各自学说如何,一概不予追究。丁元庆这里集聚之人,规模才陡然为之一涨。
其实众人不知道的是,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密切注视。
幽寰宗秘地,草木成荫,约莫七八个圆形石台散落布置,其上有人物端坐
幽寰宗薛见迟掌门,海真君,黄真君;越衡宗宁真君,盈法宗元掌门。还有三位元婴修士,缥缈宗吕玄,幽寰宗申闻宏,盈法宗白适幽。
但是他们诸位都不是主角。
除了他们之外,此间尚有极为显赫的一物
一枚丈许大小、晶莹剔透的水珠,当空浮动,宝光三道,在青、赤、白三色之间流转,映彻一界。
这枚水珠,赫然是幽寰宗九水之一的偏星离水。
而此时水珠之内,有一人盘膝而坐,姿容绝世,气度飘逸若仙。其双目极缓慢的时睁时合,似乎与一种极奇特的节律暗暗相合。
当中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归无咎的道侣,秦梦霖。
此间的一切,都要从数月之前吕玄和薛见迟掌门的相会说起。
其实诸宗风闻了琉璃天上之事,对于九宗前贤有破除迷信之心,是十分正常的。但是那一种非人非我、非圣非贤,跳出三界之外的思潮,尤其是泯灭敌我之分的思绪,却并不正常。尤其是许多人言辞间对归无咎也有淡淡的疏远和敌意,更是匪夷所思。
偏偏这些人还都是资质甚佳、处在距离近道成与不成两可之间的关口上。
谷煑
通传消息之下发现,不仅幽寰宗、缥缈宗是如此,甚至越衡宗也不能免俗。
四宗真君合计之下,以为是否是辰阳一方施展的手段。虽然其连辰阳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