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咎见自己料中,当即微笑着摆手致意,请冉逸之内堂叙话。
分宾主坐定后,冉逸之缓缓言道“尊客之言当真”
归无咎好不介怀的一笑,坦然言道“不瞒冉道友说。与某同行之扈从,或许心有疑虑。是否上玄宫自有进退之策,故而刻意慢待我等。归某固知其非也。若有心慢待,随意遣一位老于世故的耆旧长老,便可接下了这迎接宾客的事宜,何必劳冉道友出马”
略微顿了一顿,归无咎悠悠续道“冉道友资质根器非凡,必为令师信重,此其一也;道友虽举动轻灵,飒而不羁,但恕某直言,道友其实并非人情练达之人。让道友承担这迎接之任,显然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说到底,是借君之眼力,度量深浅而已。”
冉逸之闻言略略恍惚,眸中神采濛而后定,慨然有“引为知己”之意。
归无咎见火候已到,便续道“恕某冒昧。若是贵派之中有甚因缘变故,不妨一同参详。说不定归某能够援手一二,也未可知。”
冉逸之默然思索良久,终言道“师尊曾经吩咐下来,不可对外人言及。只是某此时此刻,心兆所感,似乎妙缘在此,不可错过。那也只得冒险一试,或许道友你,便是师尊破执解谜之阶。”
归无咎心中微微点头,传命奉上茶水,笑道“冉道友放心。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冉逸之定了定神,缓缓言道“此事说来话长。”
“破解十二大药,其最终目昭然若揭,自然是为了混一宇内,武道一统。此事师尊知之,自不会心存幻想,坐观成败而失机。”
归无咎微微点头。
“只是依常理而言,那百里开济寿元甚为悠长。既然有更替秘药的逆天手段,韬光养晦、等候时机便可。待其门中出了不止一位日曜武君后辈,九重山自然势力足以压服余宗。其既并未选择如此做,那就是自信摊牌于当下,亦有十足胜机。所以,所谓举宗之搏,并非关键;真正的要害,一人决矣。”
“一人所向无敌,则大势可成;一人败绩,则尽付流水。”
归无咎言道“此言甚是。”
这是抓到了问题的本质,若是百里开济并非当世无敌,那么其一切谋算用心,自然烟消云散。
冉逸之续道“由是,师尊便起意总扼枢机,与那百里开济之间,见一个高下。”
归无咎心中微沉。
莫非是姜敏仪战不利,败在百里开济手上
冉逸之察言观色,缓缓摇头道“称量高下之举,因一桩意外,并未得成;所谓横生枝节,亦在于此。”
“九重山仙都地域之广,较其余诸宗尤盛。又极有烟火气,俨然凡民之都城。传闻百里开济常常隐匿气机、变幻身份,流连于酒肆、书坊、戏楼、卖场之内,暗藏修养之功。于是师尊便同样隐匿作法,往九重山仙都章都郡中藏形周游,意欲探一探百里开济的底细。”
冉逸之饮茶一口,又道“只是一连等候了七日,并未等到百里开济出游。无意中经过一艘湖中画舫,听一女高歌红颜弹指,水月镜花,非复昨日。恩师面色微变,似有疑虑;然后便默然不语。”
“当时某随侍在旁,见情状有异,便上前问候。师尊只低语数声水月镜花,非复昨日水月镜花,非复昨日便领着冉某翩然离去了。”
归无咎立刻捕捉到另外一条不起眼的细节。
连深入敌营寻同等境界的大敌挑战,恒霄宫主也令冉逸之随侍。由此一来可见她对于自家道行之自信;除此之外,或许冉逸之之于她,便如同钟业之于自己一般,有一些独到的作用。
冉逸之又道“返宗之后,师尊便道心境蒙尘,略有不谐;推却外事,闭关有时。”
归无咎静言道“水月镜花,非复昨日不知冉道友是如何看待这八个字的”
冉逸之正色道“那歌女分明只是凡人,身无一丝修为。至于这句歌词,也不过是伤春悲秋、感慨韶华易逝、今是昨非。此人之常情也,似乎未见有何新意。师尊道行深不可测,伤情于此,着实令人难以索解。”
归无咎思索半晌,言道“若是冉道友能够信得过我,或许归某能够为尊师化解此障。”
冉逸之低首轻吟,终于缓缓点头。
三日后。
上玄宫气象卓然,更在尘海宗之上。
尘海宗库藏宝物之地,大小变化,转接自然,有小界“乾坤芥子”之妙,却无小界内外割裂之弊,极得归无咎欣赏。
而上玄宫这座矗立孤岛之上的仙都,明显较尘海宗更胜一筹。似这等奇异空间,或大或小,竟有二十八处之多。若是将所藏空间等同比例放大,其实这一座岛屿内涵之广,远远超过一道之地域。
归无咎方才进入的是一座半锁旧院;但是入内之后,视野逐渐拉近,却是一片连绵土山。
山势不陡,亦无乔木。浅草茵茵,高止过膝。
眼前景象,一览无余。山上有茅屋一座,草垛数十堆,一人高下。茅屋之前,依稀站着一人。虽是茕茕孑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