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战如棋局,宁舍子,不落先机。
一盘棋局之中,未必招招皆是妙手。相反,一招惊天妙手落下,剩下的十数个、甚至数十个回合,往往皆是最平凡的“双方必然”之进程。这些看似平凡的着手,同样能够奠定胜局。
眼前之斗法也是如此。归无咎这如同疾风暴雨般的手段,除却最初的清溪流泉之象,乃是对“空蕴念剑”中有形剑鞘一道体会渐深,水到渠成而成就的一式。此剑意先声夺人之后,其后连绵不绝、演化万千的细剑银鱼,皆只是“履尘剑”中的手段。
但“履尘剑”既然能够承载他一身法力及道术精义,应用得当之下,同样能够维持先手不失。
若是功行略逊一筹者,面对此局面,或许会以为“狂风不竟日,暴雨不终朝”。不如先凝神坚守一阵,待归无咎锋芒稍过,再行反击。若生此念,便永无出头之日,最终在泥潭之中愈陷愈深。
阮文琴道法心意尽皆圆满,自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她虽先手已失,但这电光火石之间的交手,已足能判明这位神交已久、正与自己交手的归无咎,境界之玄妙圆满,的确不在自己之下。
如此层次的交手,双方皆无错着、缓着。一旦均衡局面被打破,形胜即势胜,势胜即斗胜,因果相循,一本而终。不断然使出逆转乾坤的手段,眼前的形势,便会一路直指向终局。
却见阮文琴长睫微合,右眼眼睑边缘,忽地流淌下一滴碧色泪珠,宛若品质最上乘的珍珠,迎风一散,化作一缕轻雾。
这一式极玄极妙。
休看战局之中剑气微光落英缤纷,似乎很是温和;但就实际而言,此时阮文琴全力抵挡归无咎的攻击,双方本是处于最高层次、最高烈度的拮抗之中,二人皆全力以赴,一身法力神意无不极限投入。此种比斗之形式,与当中诠道终战中归无咎与荀申的见招拆招、勾心斗角,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形态。
在这等撕咬极紧的烈性对抗中,居于下风之人若要锐意求变,必须使出壮士断腕的锐利手段“搅局”不可,才有可能将局面重新拆解、打破。归无咎心中本有万千算路,无论阮文琴以何等“解争”之法,他皆有办法将她牢牢拖住,不教她从容转身。
可是万没料到,阮文琴右眼低下一枚泪珠的动作,就那么极为轻易的做到了;同时她环身守御之光晕,却也没有丝毫削弱。好似在“全力以赴”之外,又额外分出一点余力,从容用作它途。
此术之动用,大违道法之常理。
归无咎心头生出预兆。若是容这一缕轻雾弥漫开来,只需短短十余息,便能将汹涌如潮的“万剑朝宗”之势,仿佛如汤沃雪一般,彻底化去。
此时此刻,归无咎的心意神机,已然臻至最圆满的巅峰境界。
一个念头,照鉴己身,确认了自己的优势真实无误之后。归无咎收了剑光幻象,振袖冲拳
阮文琴似有所感,迅然抬首。
随后两人之身形,同时消失
诸峰之中的观战者,虽然只经历的短短一瞬,却仿佛早已堕入了悠久的梦境之中。此时归无咎、阮文琴二人突然消失,旁观诸君仿佛梦醒,一时间长吁短叹、窃窃私语之声隐约可闻。
农夫心中所想象的皇帝生活,无非是每天有吃不完的白面馍馍;便溺用金尿壶;下地用金锄头。
此时诸妖族、诸宗门之宾客,眼界不足者,亦难免此弊。在其等看来,归无咎、阮文琴再如何了得,也无非是法力更加雄厚、所能波及的范围较常人更远;神兵利刃速度更快、威力更大、变化更多而已。他们事先再如何纵其想象,也难以揣摩出归无咎与阮文琴之斗,会是现在这幅光景。
在此辈眼中,神通到了极处,唯有返璞归真,简明直接,威能方宏;又或者直接操控法宝飞剑,呈其变化。诸如拟像化形、千幻百变的手段,只是看上去花哨,终究是隔了一层,难免华而不实,威力多多少少要打些折扣。
但归无咎的清泉溪流,银鱼化剑之法,却在众人心中形成重重一击这模拟形物的神通,其蕴藏的威力丝毫不比直接出手为小,反而又额外包容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玄妙之意,可谓彻底颠覆的诸人的认识。
阮文琴虽暂处守势,但是她那遏制万剑的晕晕之华,介于有形无形之间,同样是匪夷所思,深不可测。
唯孤峰之上,马援、孔萱、余荆等大族嫡传,从中尚能窥见一丝玄妙,自感眼前一战,启发甚大。
除此之外,又有心思单纯如蔺文者,本不在意高下之分,而是活用了“真宏二象仪”之妙用,将自家的“视角”挪转至归无咎或阮文琴一人身上,等若感受到了亲自下场作战,是何等滋味,无不大呼过瘾。
可是随着归无咎、阮文琴的骤然消失,这一切亦不得不暂时中止。
摩罗力境之中。
归无咎、阮文琴面目相对。
一身力量提升至极限之后,归无咎步履坚定,沿着那一条直线,缓步上前
这是归无咎迄今以来的斗战之中,节奏最明快,下手最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