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水台中。
一方石台,两瓮青瓦,纵横十九列,黑白分明。
姚、权二位上真暂留此处,归无咎也不便提前离去,索性一齐等候,等候那最终的答案。
如此境界修道者若是打坐行功,一转念便是数月数年时间,所谓“山中方几日,世上已千年”。但若如此招呼客人,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娱情养性,人情练达,纵然是修道中人终不可免。所谓“人道即天道”,便是此理。故而归无咎竟与二位天玄上真以对弈消遣,忽忽然已是三日过去。
这对弈之法也是有讲究的,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默运神意,深算棋路,非得从万千旁径之中择一最优解不可;另一种是落子如飞,全无间隙,完全不作计算,只凭借一瞬间的直觉行棋,买定离手终无悔。
第一种弈法,归无咎确然胜少负多,仅有的几盘胜局,还是对方有意相让的结果。毕竟双方修为差距极大,并非资质所能弥补。但是第二种弈法与二位上真各对弈十局,竟是个胜负各半的结局。
要知晓,这一种弈法虽然显而易见是在考较弈者道缘之高妙。但是对于局中之人来说,过往之经验所系,也当融合了莫大的智慧底力。总而言之,阅历较深者,所占的便宜绝不在少。
能够顶住千万载寿元的阅历之差,下出平分秋色的局面,其中之意义可想而知。
不过眼下这一局,归无咎却乐得作壁上观。棋盘之中寥寥二三十子,对弈双方,正是权上真与本门瀛水上真。
权上真落下一子,忽的道“如今局面,诠道一会不仅仅是你个人证道磨砺之会,反而多出一桩功用,犹如量天之尺。我辈修道之人,天资才情到了这一步实属不易。若是能够为我隐宗多保存下一些人才,归道友也是功德无量。”
归无咎笑言道“此事不过是顺手为之,亦是义之所在,归无咎实际上无所付出。上真言重了。”
二人这一番对答,依旧是事关隐宗合盟的规矩。
依照“前尊后尊,首尾相顾”的誓词,隐宗会盟一处之后,主导之宗门当是有人劫道尊坐镇的宗门,以及盖世英才未来足以成就此位者所属之门户。
但是除此之外,若是较之那断代千古的人杰稍逊一筹的天才人物,所属宗门同样可以列席建言,暂为从属,庶同候补行走一类。
凡俗王庭中的官吏属员,有常任,有流任,大约与此相同。
须知当年诸位人劫道尊,立下此盟时,并不知有三十六子图这一异物,一一精审人物。对于各家天才弟子到了哪一步才有入局资格,也是颇废了一番心思,留下一道衡量之矩尺。
说起来,此处便是本土人道文明较之九宗道传,在道法微玄之上的差距了。
在九宗之内,即便是有望丹成一品的天才,依旧有高明法门衡量其中的细小差距,剖析毫厘,探微索隐。
无论是“元元”所言七步八品,还是幽寰宗九周半山之试,又或是结成金丹的一瞬间,考量拖延消纳玄种之力所用时辰的长短,均可于百尺竿头,再分高下。
而本土人道文明,于此却粗疏了一些。功行到了如清微宗范移星的水准,便如同踏入一道未知的领域。若再往上走,非是功行相若之人斗上一场,往往极难判明。
当年诸位道尊倒是留下了法门,三日前归无咎也曾亲自尝试。
奥秘就在潜藏于各家宗门大印中的铭文内。若是如归无咎一般窥破迷障,得见书契真容者,便是第一等的英杰,堪入“后尊”之列;若是稍逊一筹的人物,能够打破禁制一瞬,但却无法持住自身,辨明文字,当有了第二等“列席”的资格。
但有一桩遗憾,此法门有进无退,若是轻易尝试却又不能过关,试法者不免神魂破碎而死。
而能够成为隐宗真传中的佼佼者,自然都是自信过人。在遇到足以击败自己的对手之前,无一不以为自己便是今时今日的主角。
贸然相试,其中惨烈可以预见。
而归无咎的铨道会比试,无疑成为一道标尺,对于诸家真传的功行深浅得以作出清晰的量度。也使得那些稍逊一筹的人才,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瀛水上真与权上真又相继落下数子。
归无咎忽道“三日已至。想来二位上真也早已胸有成竹了。”
权上真不答,微微转首,往一旁观战棋局的姚上真望去。
姚上真却是一副侧耳倾听的动作,出神半晌,终于微微一笑,道“巧的很。恰好在十息之前,尘埃落定。”
话音方落,面前棋盘正中的空间内,蓦然洞开一个半丈高的豁口,气息幽深诡异,倒像是异空间的通道。姚上真小指一勾,一只硕大的黑熊首级被提溜出来。
这熊首精元内固,却体察不到丝毫妖气。那脖颈断口处却宛如锯齿一般,似乎是被什么极为蛮横的力量摧毁,泯灭一切生机。
姚上真望了一眼,口中吐一口清气,浇灌熊首之上。这一口气加身,此熊似乎还魂一瞬。眼皮一跳,熊口张开,吐出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