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禁锢,月胧儿动弹不得,随着申元邛一步步靠近,头顶符无风自燃,顷刻间化为乌有,体内血气顿如脱缰野马,急速萎靡消退,十余载心血付诸东流,只剩下一团模糊不清的白影,却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惶恐与绝望交织在一起,令她万念俱灰。碧霞子忍不住回头望了申元邛一眼,面露讶异之色,没想到郎君这么快便降服神剑,如臂使指,轻而易举便镇下血气。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师尊脱困有望
申元邛陷入一种玄而又玄的妙境,右臂剑痕蛰伏不动,心窍内一株幼苗微微颤动,抹杀血气的并非“阳神剑”,而是与生俱来,转世不泯,刻印在神魂中的“道法”。申元邛并未欢欣鼓舞,反而觉得有些苦恼,他停下脚步,缓缓退后半步,月胧儿周身一松,如释重负,不假思索扭头就逃,双膝忽然一软,白影扑倒在地,魂飞魄散,只留下一声幽幽叹息。
月牙儿立于树梢上,亲眼目睹月胧儿消散,一条背梁脊骨凉飕飕的,掌心渗出一层冷汗。点石成金,神通非小,她早就预料到“来者不善”,却不想对方不费吹飞之力便镇下月胧儿,将其彻底抹杀,犹如按死一只蝼蚁。只是以她的眼力,看出不究竟发生了什么,别院危机四伏,不可久留,她远远盯着二人,悄无声息往后退去,幽灵般消失在夜色中。
碧霞子起身将夏分唤醒,她晕倒得恰到好处,迷迷瞪瞪,什么都不知道,得知鬼物已被镇压,再不能作祟,不禁拍着胸口常常舒了口气。眼梢瞥见糜老爷,顿时吓了一跳,忙躬身见礼,有些手足无措。她来到别院这些时日,没见过老爷几面,一家之主,颀长俊朗,周身仿佛笼罩着耀眼的光环,令夏分一颗心砰砰乱跳。
“阳神剑”犹如蛮不讲理的严师,逼着他清心寡欲,修持不辍,难得网开一面,放他片刻自由,申元邛如同放风的囚徒,浑身舒坦。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也舍不得睡眠,他命夏分整治一桌酒席,要与娘子把酒赏月,小酌几杯。
夏分不禁犯了难,半夜三更,灶冷锅清,去哪里整治酒菜这点儿就连酒楼都歇业了,有钱也没处买去碧霞子微微一笑,暗中掐动法诀,使了个神通,命夏分去后厨将食盒取来。夏分顿记起十余日前胡宅遣奴仆送来一桌上好的酒席,说是为老爷夫人接风洗尘,装在食盒里一直没有打开,放了这些时日,只怕早就馊臭了,如何还能吃
夫人既然开到口,她只能乖乖听话,哪里敢反驳。夏分委委屈屈来到后厨,果然见桌上撂着几层食盒,打开一看,菜热酒烫,色香味俱全,如同才刚出锅,不禁咬着手指啧啧称奇,忙不迭将酒菜送去客厅。
碧霞子为申元邛斟满美酒,双手奉上,嘴角噙着盈盈笑意,柔声道“郎君辛苦了,满饮此杯,稍遣愁闷。”
申元邛喜欢人间的享乐,不喜打坐修持,“稍遣愁闷”一语正中下怀,他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长长舒了口气,赞道“好酒”
碧霞子捋起袖子为他布菜,随口说起胡魁斗遣贴身侍女月牙儿送来食盒,提醒他们凶宅闹鬼之事,她轻描淡写,申元邛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顾吃菜喝酒。碧霞子是吸风饮露的仙女,他抵挡不住口腹之欲的诱惑,胃口好得出奇,将一桌酒席吃得干干净净,摸着肚皮心满意足。
碧霞子命夏分将残羹冷炙收去,陪着申元邛饮茶消食。月光如水,从庭院照进厅堂,从梦想照进现世,申元邛沉默片刻,良有感慨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原本打算韬光养活,出了这茬子事,未必能如意。那作祟的血影,只怕与血气老祖有脱不开的关系”
碧霞子宽慰他道“那血影并非血气老祖的亲传弟子,不过学了点皮毛而已,无人在意。郎君不必担心,抓紧修持即可,早日执拿神剑,斩妖降魔,天下又有哪里去不得”
申元邛看了她一眼,二人近在咫尺,碧霞子并未掩饰容貌,人美如玉,青丝中夹杂着白发,别有一番动人的魅力。他心中有些骚动不安,正待壮着胆子去摸她的小手,右臂剑痕忽然一跳,身不由己站起身来,足不停步,一路往后宅而去。申元邛面色为之一苦,恋恋不舍望向碧霞子,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凶宅”内作祟的鬼物已扫除干净,不留后患,郎君又转了性子,孜孜不倦修持,那是神剑赐予他的机缘,碧霞子并不羡慕。她心情舒畅,转头见夏分神情委顿,没精打采,有一下没一下打着瞌睡,像小鸡啄米,不觉哑然失笑,命其退下休息。
夜深人静,四下里万籁俱寂,碧霞子仔细寻思了一回,研墨铺纸,斟酌着开了一张方子,吹干了压在桌上,闭目养神。东方渐次发白,门房厨娘都有了动静,夏分年轻贪睡,直到日上三竿才匆匆赶来,面色惶恐,生怕被夫人责备。
碧霞子交给她方子并一个钱囊,关照夏分吃过早饭,去药铺按方抓药,每样若干,记好账,从钱囊中支取。夏分见夫人和颜悦色,稍稍放下心来,顾不得腹中饥馁,匆匆叫了一辆马车,说定价钱,去往城中最大的几间药铺抓药,一直忙活到午间才回转别院。
肚子饿得咕咕叫,眼前发黑,总算没有误事。夏分交了差事,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