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幕降临,沙擒龙沙孟春落于敌手的消息如插了翅膀,传遍珞珈湖每一个角落,十大剑宗人尽皆知,沙擒龙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正如他所料,这一路风平浪静,诸派剑修行事审慎,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夜色下的珞珈湖温柔沉默,如泣如诉,魏十七与轩辕青对酒临月,偶然闲聊数语,丁宁在旁侍奉,体态窈窕,风姿绰约,沙陀宗的小师叔与大师兄去也罢,留也罢,悉听尊便。沙孟春憋屈了一路,此刻忽然想通了,他沉默不语,眉宇间掩饰不住落寞,在对方眼中,自己只是无足轻重的蝼蚁,谁会在意蝼蚁想些什么,即便他再不甘心,昂首做出搏人,亦不过徒惹笑话。一切言语,一切姿态都是多余,剑修从来只有一剑,也只凭一剑,沙孟春的心意如决堤的洪水,携万钧之势冲破内心的屏障,奔流千里万里,化作宽阔大河,平静春水。
心魔尽去,沙孟春的沉默中酝酿着力量,沙擒龙看在眼里,忖度良久,主动上前向魏十七进言,有他一人引路即可,不妨遣沙孟春回转沙陀宗带个消息,敦促十大剑宗继续围困下族鬼灵,不令其趁乱遁走。魏十七挥挥手命其自取,显然并不在意这些末节,沙擒龙暗暗松了口气,一揖到地,回转身示意他速速退去。
沙孟春注视小师叔良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拱手作别,御剑飞遁而去,魏十七等果然没有阻拦,连眼角都没瞥一下。那一夜,满湖月明,夜风如诉,沙孟春孤身只影掠空而去,心情漾起丝丝涟漪,很快平复下去。兜兜转转数百里,很快找到师门留下的暗记,寻踪来到同门驻地,一眼望见沙陀宗掌门沙演法,大敌忽至,异变迭生,师尊已亲自来到珞珈湖主持大局。
沙孟春压下飞剑,倒头拜见师尊,事态虽紧急,却没有失了礼数,沙演法心中大奇,他这徒儿一向从心所欲,屡教不改,如今却似换了个人一般,激流汇成了湖,波澜不惊,静水流深。宗门驻地人多眼杂,一时也无暇细谈,沙演法略略问了几句,得知沙擒龙安然无恙,对方的目标也不是十大剑宗,而是那些困在半岛之上的下族鬼灵,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传言得到证实,前后两代最强的剑修都铩羽而归,对沙陀宗来说毕竟是沉重的打击,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好在剑修大多道心坚定,百折不挠,还不至沮丧。沙演法唤上大徒弟往后行去,曲曲折折穿过乱石堆,来到一片丛林中,沙孟春举首望去,却见弥天宗掌门厉行空、覆海宗掌门支栖鹤早已等候多时,他心中一凛,忙躬身见礼,肚中不停转着念头。
支栖鹤看了他数眼,向沙演法道“多年未见,令徒气机为之一变,渊深似海,暗流涌动,来日成就不可限量”
沙演法也没有否认,捋须笑道“承支掌门吉言,因祸得福,也是他的机缘。”他向来不喜大徒弟的心性散漫,行事跳脱,经此一番挫折,似有脱胎换骨之兆,令他刮目相看,重新寄予厚望。
厉行空板着一张长马脸,面无表情,轻轻咳嗽一声,道“闲话稍候再叙,先谈正事。”他的嗓音透出金石之声,如琴弦颤抖,尖锐刺耳。
沙演法不以为忤,相交多年,他知晓厉行空的脾气,话虽刺耳,其实并无恶意。他命徒弟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不要遗漏任何细节,沙孟春应了声“是”,略加思忖,从小师弟沙一葫落在后面,偶然察觉鬼物驾妖云过境说起,一直到小师叔沙擒龙开口求情,命自己先行一步,回宗门传讯,敦促十大剑宗继续围困下族鬼灵,除了对丁宁抱有的绮念避而不谈,其余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上三宗三位掌门听他滔滔不绝说了大半个时辰,没有插一句话,待沙孟春说完,彼此交换眼色,思忖片刻,也没什么可询问的,沙孟春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令他们稍感欣慰的是,侵入此界的天外之人竟有两拨,彼此水火不容,大打出手,一发不可收拾,乃至于引动天地劫雷。厉行空、支栖鹤、沙演法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出手之人神通广大,为天地所排斥,十大剑宗在他面前无异于土鸡瓦狗,不堪一击,随手就能抹杀。
沙演法沉吟良久方道“二位掌门怎么看”
支栖鹤将目光投向厉行空,上三宗以弥天宗为首,厉行空道行深厚,剑术凌驾众人之上,理当听他一言。厉行空早已将利弊想清楚,道“对方既然冲着下族鬼灵而来,暂且隐忍,静观其变,这是一条路。”
沙演法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可有另一条路”
厉行空道“吾辈剑修磨砺剑道,当迎难而上,纵不敌,也要斩上一剑,岂可不战而退”
支栖鹤叹息道“对方冲着下族鬼灵而来,眼下暂且相安无事,激怒其人或将祸及宗门,不可不慎。”
厉行空摇首道“若因宗门避战退缩,宗门又要他何用”若只有弥天宗在此,他说什么也要挺身一战,然而十大剑宗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不愿做别人的主,权衡利弊,故此不得不稍加隐忍。
沙演法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干系,他看了沙孟春一眼,忽道“孟春,你怎么看”
沙孟春垂下眼帘,沉默良久才道“人力有时穷尽,唯有穷极剑道,打破天地重关,才有资格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