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泰十七年春,销声匿迹已久的邗军突然出现在东都城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枯拉朽,一举击破魏博、成德二镇联军,收复司隶。钱知微大败而逃,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原先打下的地盘尽数弃守,毕之镰慌不择路,糊里糊涂退避东海,被淮扬水师迎个正着,炮轰中军,一命呜呼。
邓去疾这一仗打得酣畅淋漓,究其根源,有仙城修道士出力,以道法击破钱知微麾下最精锐的“披甲营”,叛军陷入一片混乱,才得以克敌制胜。东都二度经战火洗礼,破败不堪,几成一片废墟,邓去疾在司隶休整一日,缓缓向北压进,驱逐叛军逃回藩镇,并未存了斩草除根的意图。钱知微丢盔弃甲退回魏博镇,惊魂未定,却得知范阳节度使赵鞠大军压进,连下数州,已兵临城下。
东都大败,人心惶恐,赵鞠终于露出獠牙,背信弃义,反咬魏博镇一口。钱知微收拢残兵败将,奋起抗争,二军在卫州澶州一线连战数日,死伤惨重,僵持不下。幽州刺史赵荥亲率本部兵马,从侧后方发动夜袭,一清道人神出鬼没,斩杀数名大将,闯入中军大营,生擒钱知微,与赵鞠里应外合,大破魏博军。
大势已去,钱知微胆气沦丧,为保住性命,向赵鞠请降。赵鞠见他憔悴颓废,垂垂老矣,全无一世枭雄的神气,动了恻隐之心,许诺只要他说服魏博诸州举城投降,便可解甲归田,当个富家翁,颐养天年。
毕之镰死,钱知微降,赵鞠反戈一击,吞并魏博、成德二镇,已成定局。对钱知微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他宁可把性命押在赵鞠的空头许诺上,也不愿被五花大绑,脖子上架着刀,一个州一个州拉过去示众逼降。
一朝天子一朝臣,魏博节度使现身说法,麾下文武爱惜性命,自然顺水推舟,献城投降,赵鞠也不大动干戈,抽调兵将随行,留下数名心腹监管,命彼辈官复原职,以观后效。一口气吞并了这许多地盘,范阳镇也没那么多人可用,多半还是魏博镇的旧人撑场面,众人心中有数,兢兢业业,打起十二分小心,以免被新主捉了错,平白丢了官位。
赵鞠恍如置身梦中,兵不血刃拿下了魏博镇,大军徐徐向成德镇进发,毕之镰麾下大将毕方缚了他几个儿子,献至赵鞠行营中求降。赵鞠着实褒奖一番,赏赐金银绸缎,命毕之镰带领本部兵马为前驱,诸州闻风而降,纷纷遣使纳降表,前后不过半月光景,便平定了成德镇。
至此河北三镇尽数落入赵鞠之手,但无论是范阳旧部,还是魏博成德的降人,心中都清楚,这一战最大的功臣是幽州刺史赵荥,赵荥背后有修道士支持,其地位不可动摇,赵鞠不过是虚领其名罢了。果不其然,赵鞠遣使上表请功,飞骑送入京师,将三镇叛乱的罪责尽数推在钱知微与毕之镰身上,厚颜无耻,将平叛之功归于己,并请封侄儿赵荥为魏博、成德节度使,叔侄同心,为大梁国守护边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其时邗军业已撤离东都司隶,却并未回转江都大营,而是渡江南下,往建宁而去。天京城又一次转危为安,闻擒虎收复北都龙城,张道猷收复东都司隶,不管有多少水分,大梁国对外声称平叛大捷,军民士气大振。储君梁治平才刚松了口气,就收到赵鞠的请功奏章,他沉吟良久,唤来枢密使闻达,待他看过奏章,问道“范阳节度使为何不向父皇请功,反把奏章送到这里”
闻达眉头紧锁,琢磨了片刻,心头忽然一跳,他按捺下不详的预感,故作镇定道“赵鞠此举,不,赵荥此举意味深长,他兴许在暗示什么陛下暂且观望数日,或许会有什么变故”
梁治平目视闻达,微微颔首道“就如爱卿所言,暂且压一压,不过此番平叛赵荥居功至伟,任魏博、成德节度使一职名至实归,爱卿不妨先斟酌一二。西北叛军未退,终究还是要打一仗,邗军八成是指望不上了,须得倚仗河北三镇的精兵强将,才可保全京师不失。”
闻达深知储君背后有仙城华山宗支持,多半得了什么消息,故有此言。他脸上不动声色,心底暗暗叹息,大梁国虽能延续国祚,天下却从此南北对峙,不过说到底,这并非坏事,储君和淮王都是人中龙凤,与其斗得两败俱伤,不如各退一步,分江而治。
果不其然,数日后,天子梁元昊忽起归思,不听淮王挽留,携近侍嫔妃匆匆启程,轻车简从返回天京旧都,半途染病身故,遗诏命储君梁治平继位。淮王梁治中以奸佞矫诏为由,不奉储君为帝,划江为界,自立人主,以建宁为都,国号“南梁”。梁治平亲迎天子灵柩回转京师,才行出百里,信使飞骑来报,西北战事又起,赵伯海趁大梁国动荡不稳,亲率叛军席卷而来,连破十余座城池,悍然奔袭天京城。
枢密使闻达泣血相劝,梁治平哀恸之下,从善如流,掩面驰归主持大局,一面急调张道猷尽起东都之兵,星夜奔赴京师阻击叛军,一面下旨册封赵荥为魏博、成德节度使,速速出兵平叛。赵荥接到旨意,亲率大军出魏博镇,与闻擒虎北都军汇合,于秦云山下严阵以待。
叛军距离天京城尚有三百余里,前无阻兵,一马平川,然而赵伯海却忽然下令收拢兵马,就地驻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