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往事,像重新揭开的创口,华山派与青城派的恩怨如此惊心动魄,郭传鳞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不知道李一翥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但他心中很清楚,因为韩兵韩大略的关系,他在落雁峰,将是永远不受待见的外人。
他举起锄头,不紧不慢地将泥土推入土坑,棺椁重新被掩埋起来,然后过去无法被掩埋,老霄顶殊死一战,留在很多人的记忆里,从来不曾忘却。
“回到华山后,师祖伤势发作,一病不起,青城派的摧心掌极其霸道,他老人家心脉受损,一身武功大打折扣,缠绵病榻,再也没有离开过落雁峰。临终前师祖将掌门之位传与师尊,并留下遗言,青城一战,韩天元虽侥幸逃生,受伤也不轻,没有三年五载回不了元气。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青城派的余孽,必须连根铲除,不能有丝毫侥幸。”
李一翥追述师祖的遗言,连神情语气都有几分相似。
“师祖是有先见之明的,但他老人家没料到,丧事才办了七天,韩天元就偷偷摸上莲花峰,杀了仇师伯最得意的三名弟子,还奸污了师妹冯笛。”
“当时冯师妹不足二十岁,正当韶华,人长得美,剑法也出众,江湖上颇有侠名,大伙都称她俏观音。她与三师弟焦百战情投意合,原本打算在年初成亲,师门上下都着手为他们操办婚事了,结果因为师祖的丧事拖了下来世事难料,有些事一旦耽搁了,再也扳不回来她就是没有当新娘的命”
“那天晚上,仇师伯折了三名弟子,气得暴跳如雷,发疯一样到处找韩天元算账,但他得手后早就逃之夭夭,根本不会在华山逗留。掌门师尊命我等清点门人,发觉还少了冯师妹,心急如焚,叮嘱师兄弟几个四处寻找。我一路寻到落雁峰后山,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找到了冯师妹,她被点了穴,赤身趴在地上,脸上沾满了泥土,后颈有一道瘀青,右臂和脊背向后扭曲,姿势极其古怪。”
“我不敢挪动师妹,脱了外衣罩在她身上,急急请来掌门师尊。师尊说这是青城派的独门点穴手法,费了一番手脚才解开穴道,血脉一通,冯师妹七窍立刻喷出淤血,号啕大哭起来,我生怕她步秦师叔的后尘,与你师娘目不交睫地守着她,劝慰她,熬了整整三天三夜。”
“最终冯师妹没有寻短见,不过她的样子跟死也没什么差别,焦师弟心高气傲,跟她的婚事当然告吹了,这件事连掌门师尊也不好多说什么。落雁峰是伤心地,冯师妹一天都呆不下去,她搬到孝子峰独居,日以继夜地练剑,借此排遣痛苦。经此一厄,冯师妹性情变得乖戾暴躁,出手更是狠毒无情,俏观音成了辣手观音,别说我们师兄弟几个,连掌门师尊都有意无意顺着她,生怕她出什么岔子。”
“华山五峰五支,云台、莲花、朝阳、玉女诸峰没争到掌门之位,冷眼看我们的笑话,不想韩天元哪是省油的灯,仗着一身武功,隔数月就摸上华山寻仇,不是杀人泄愤,就是掳去女弟子,糟蹋得不成模样,虽生犹死。诸峰拿他没办法,这下子都坐不住了,只得齐至落雁峰,求掌门主持大局,拿个主意。”
“掌门师尊定下谋略,待半载之后,韩天元再次摸上华山寻仇,被师尊布下的剑阵困住,身受重伤。不过他也当真了得,剑掌齐施,掳去一名弟子,硬生生杀出重围。掌门师尊孤身一剑紧追不舍,把他堵在玉女峰绝壁前,韩天元心高气傲,见师尊不受要挟,必欲致他于死地,于是一剑将那弟子枭首,翻身跳下悬崖,死无全尸。”
“从那天起,青城派就销声匿迹,绝迹于江湖。”
“直到十年后,葛岭镇的刘师弟传来消息,说叛军中出了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姓韩名兵,字大略,文武双全,算无遗策,赵伯海奉其为谋主,整顿军略,觊觎中原。刘师弟曾遍邀白道英豪,出夹关夜探贼营,与那韩兵交手,对方气功精湛,一手剑法出神入化,赫然是青城派的松风剑法,连杀他们四名好手,刘师弟差点失陷敌手,生死只隔一线。”
李一翥所说的“刘师弟”,正是“掌剑双绝”仇诸野的亲传弟子,赤龙镖局总镖头“无影剑”刘岳。
“细细算来,当年围攻青城山时,韩天元救去的那名弟子,差不多也该重现江湖了。韩兵,韩大略,嘿嘿,韩天元调教的弟子,好生了得,双撞劲刚柔并济,连仇师伯也败在他摧心掌下”
说到这里,李一翥长长叹了口气,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际,星月无光,松涛呼啸,“赵伯海攻破夹关,有妖物鼎立相助,如虎添翼,韩兵这些年来藏身于叛军中,孜孜不倦修炼武功,如今双撞劲大成,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寻仇了。他已经来了,就在华山脚下,钱府的惨祸是他做的,钱家小姐的死状与当年冯师妹一般无二,他重演韩天元的兽行,向华山派挑衅,下了一封战书”
韩先生竟是这样的人他当真奸杀了钱家小姐郭传鳞不怎么相信。他从李一翥的叙述中嗅到了阴谋的气味,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但他说不清楚是谁,是哪里不对劲。
李一翥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道“出了这等惨祸,华山派上下无人可置身事外,等天一亮,我就上山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