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天午后,郭传鳞正在练武场边闲站,看一帮趟子手熬炼筋骨,忽然心有感应,一个高挑的女子从背后掩来,带着淡淡的茉莉香,片刻后,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就是那个青城派的余孽”
郭传鳞转过身,看到了冯笛瘦削的脸庞,两道干硬的眉毛在眼梢处微微上挑,平添了几分凶相。这个女人像霜打的茄子,从眉眼轮廓看,霜打之前也曾是个俊俏的美人。他退后半步,低眉顺眼叫了声“冯师叔”,揣度她的来意。
冯笛冷哼一声,急躁道“别叫我师叔掌门把你列入华山派门墙,李一翥收你为徒,并不代表我认你这个师侄”
女人不讲道理起来,无可理喻,郭传鳞只得应道“是”
“你学过青城派的功夫,你师父是叫韩兵吧”她把“韩兵”这个名字咬得特别重,郭传鳞从中听出了厌恶、恐惧、痛恨、疑惑等诸多复杂的情绪,心中微微一动。
“韩先生不是我的师父,他没有正儿八经传我武功,只把一本秘籍丢给我,让我自个儿去练。对了,那本剑术秘籍,还是谷梁秦家的收藏。”
秦榕叫她一声“姑姑”,秦家收藏青城派武功秘籍,上一代的恩怨纠葛,牵扯到后辈身上,未免有些不公。冯笛双眉倒竖,显然听出他言外之意,森然道“你这种话只瞒得过掌门和李一翥,韩兵绝不会平白无故把青城派秘籍送人。学了青城派的功夫,就入了青城派的门,遇到忧患灾衍,不要怨”
这一番话跟韩兵当初所说如出一辙,冯笛对青城派知根知底,犹在华山派掌门厉轼之上。她到底是谁她跟韩兵之间,又发生什么故事郭传鳞矢口否认,咬死道“冯师叔,我确实照着一本旧书,练了几天青城派的剑法,韩先生不是我的师父,我只是他手下一名亲兵”
冯笛重重一巴掌甩了上来,郭传鳞没有躲闪,巴掌打在脸上,红热肿胀,留下五个清晰可见的指痕。她歇斯底里叫道“别叫我师叔,别在我面前撒谎韩兵选中了你,你就是青城派的狗,当了一天的狗,就一辈子都是狗”
“冯师叔”
冯笛反手又是一巴掌,这次她用上了几分内力,打得郭传鳞一头栽倒在地,额头磕在树干上,划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郭传鳞坦然迎上她的双眼,没有回避,也没有怨尤,目光清澈得如同秋日涧水。
往事历历在目,冯笛浑身发抖,抬脚踩在他小腹上,一点点用力,牙咬切齿地说“你是韩兵安插进华山派的奸细,杀不尽的青城派余孽”
“冯师叔郭师弟这是怎么了”洪鲲及时出现,高声叫破,救了郭传鳞一命,冯笛飞快地收回脚,冷哼一声,丢下他扬长而去。
事后郭传鳞三缄其口,无论洪鲲和李七弦怎样追问,他都没有多解释,只是无奈地笑笑,仿佛一切不公正的待遇,发生在另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韩兵告诫他“不要怨”时,是不是预料到了他的命运郭传鳞越琢磨越觉得意味深长,他心中燃起一团火,他渴望变得强大,渴望了解青城派与华山派之间无法化解的积怨,孰是孰非,用自己的意志来评判。
他是有师父的,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受了欺侮,当师父的是不是也该为他出头。这一巴掌这一脚,打在他身上,就是打在李一翥的脸上郭传鳞独自守在庭院里,他没有催动血气平复伤势,他知道自己脸颊肿胀,灰头土脸,看上去很糟糕,很可笑,他强迫自己停止腰板,像标枪一样站得笔直,耐心等待李一翥出现。李七弦于心不忍,劝了他几次,都没能劝动,她知道师弟看似宽厚,实则拿得定主意,心中对冯笛也有几分怨气。
直到中夜时分,李一翥才回到,第一眼看到徒弟时,他愣了一下,直到郭传鳞叫了一声“师父”,才醒悟过来,问起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郭传鳞把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语气平静,他只描述事实,并不添油加醋。李一翥没有激动,更没有愤怒,他沉默良久,涩然说“师妹与韩兵有深仇大恨,她迁怒于你,你受委屈了。”
“没什么,以后我会避着冯师叔的。冯师叔与韩先生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隔着薄薄的门板,李七弦也竖起耳朵,她对此极为好奇,百思不得其解,冯师叔为何如此痛恨韩兵,乃至于迁怒郭传鳞
李一翥避而不答,斟酌道“离她远一点,这段时间,我照顾不到你。”
“是,我知道。我会跟师兄师姐待在一起的。”
徒弟受了无妄之灾,做师父的出于某些原因,不能为他出头,李一翥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郭传鳞很懂事,他没有哭诉,哀求自己为他做主,李一翥决定补偿他,顺便兑现当初在“程三桌”许下的诺言,至于他能不能消受,那是另一回事了。
女儿在屋里听壁角,李一翥拍拍他的肩膀,含糊其辞道“最近的事很棘手,我本想处置妥当,回落雁峰再指点你武功,现在看来,我们须在葛岭镇逗留一阵。闲着也是闲着,你先练些基本功吧。”
他重重咳嗽一声,推门踏入屋内,瞪了瞪眼,李七弦吐吐舌头,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