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事,一言难尽。
那是一方浩瀚无垠的天空和大地,山海绵延不绝,洞天小界不知凡几,灵药宝材数不胜数,绝非常人所臆测的“恶地”。
本源之力酝酿生灵,如精满自溢,或于山谷,或于江海,持续不过数个时辰,毫无征兆可见,深渊太过浩瀚,诸方主宰即便有所感应,也来不及越千山万水,及时赶到。昔日魔王波旬潜入深渊探察,机缘凑巧,有幸亲眼目睹其盛况,念念不忘,深为之叹息。
当深渊本源之力汇聚之时,彤云密布,风静物定,崇山峻岭一扫而空,如雪狮子向火,顷刻间化作一片血池,方圆万里,波澜不惊。百余息后,血池涛生涛灭,浪奔浪涌,一个身高千丈的魔物踏水而出,面目狰狞,眼鼻口耳被铁线缝死,密密麻麻,腆着一只山岳般的大肚子,颤颤巍巍,越涨越大。
彤云滚滚旋转,血池由浓转淡,那魔物的身躯却染上一层浓郁的血色,神情萎靡不振,肚皮“哗啦”一声裂开,如妖虫产卵,滚出数以千万计的卵泡,迎风孵化,诞下寸许高的魔物,扑入血池中汩汩吞咽,身躯随之鼓胀,化作一个个深渊魔物,二话不说,彼此厮杀吞噬,血气聚拢于一处,最后剩下不足十万之众。
血池干涸,大地创裂,彤云散去,幸存魔物不再自相残杀,追随数名头领呼啸而去,投身于深渊血战。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波旬追随一干出世未久的魔物而去,冷眼旁观,终于察知深渊魔物的底细。
魔物应深渊本源而生,肉身强悍,天赋神通,无须苦苦修炼,便有通天彻地之能,寻常法宝法术难以毁伤,其性情残忍嗜杀,投入血战彼此争夺血气,以杀戮证道,幸存者脱颖而出,水涨船高,一步步登上巅峰。下界妖物,亦有吞噬血肉补益己身之术,此系旁门左道,所得真元冗杂冲突,有无穷祸患,终不及自身修炼所得,深渊魔物却不同,彼辈同出一源,血气生生不息,水乳交融,所得愈多,肉身神通便愈强,及至屠戮亿万之众,成为一方主宰,聚拢魔物大军,单以势力论,三界合力亦无法与之匹敌。
血战旷日持久,血气聚合,深渊主宰应运而起,四方之主外,更有昊天、伏岳、北冥三皇,阴酆、幽都、地藏、阎罗、平等、转轮六王,诸方势力合纵连横,彼此吞并,强者愈强,败者一溃千里,难以翻身。
西方之主樊隗为大敌所掠,麾下魔物大军死伤惨重,虽不至于顷刻间覆灭,但颓势已成,他自觉深渊虽大,却难有容身之处,才打起了遁入三界的念头。与深渊相比,三界荒芜贫瘠,又为界壁阻隔,樊隗费尽心思寻得的后路,在三皇六王诸方之主看来,不过是打败了钻进地洞,苟且偷生,不堪一提。
樊隗在深渊屡受挫折,兵败如山倒,然则闯入三界之地,却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其神通手段,帝子元君亦未可小觑,放眼天庭灵山魔宫,能稳稳压过他一头的,寥寥无几。幸而樊隗只是不得志的异类,若深渊主宰联手,尽起大军打破界壁,攻略三界之地,又有谁人能阻其分毫对深渊了解愈多,内心深处便愈是绝望,是以天帝佛陀魔王先后入深渊探察,事后却绝口不提,讳莫如深。
燕南征为樊隗送出的先行者,历无穷岁月,终于寻到界壁薄弱处,当其身陷绝境,死中做活,现出深渊本体,燃起指路明灯,樊隗借血舍利之力打破界壁,张开深渊一隙,涌身现于浩瀚星域,虽为帝子击退,却埋下了卷土重来的种子。
离暗所言种种,揭开了深渊隐秘的面纱,此女腹笥之广,令人惊叹,深渊魔物诞生之秘,只怕连帝子亦未可察知,魔王波旬对她栽培可谓不遗余力。魔女笼罩在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迷雾中,魏十七心中虽然疑虑重重,却也知尚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在天魔殿中与魔女厮守数日,待铁猴孙悟空酒醉醒来,才飘然而去。魔女离暗亲自送他出得大殿,联袂道别,目送他飘然而去,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深渊之行恰逢其会,她在五明宫主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异日自有分解。
魏十七身影飘忽不定,消失在云山雾海之间,铁猴蹦蹦跳跳,亦步亦趋,全不见桀骜之意。他心念动处,左臂兽纹臂甲宝光明灭,五明仙界一隙,伸手抓住铁猴后颈,将它拖入仙界之中。
五明仙界灵机缥缈,魏十七以神念牵引仙宫,将猴头丢于羲和殿,命其自行修炼,拂袖而去。铁猴孙悟空抓耳挠腮,坐立不安,一个劲抠身上的铁链,呲牙咧嘴发了一通狠,却纹丝不动,只得作罢,蜷缩在偏殿一角,茫然注视着天光斜照,不知如何是好。
魏十七大步踏入五明仙宫正殿,四下里空空旷旷,别无长物,灵机穿梭嬉戏,欲拒还迎。他盘膝坐定,低头沉吟良久,将种种算计尽数抛诸脑后,入定修炼。
深渊之行是莫大的机缘,亦是严酷的考验,与魔物吴千臂一战,令他看清自身的欠缺,诛仙金符赤铜铸恨棍终究只是单打独斗的杀伐利器,血战生死一线,求人不如求己,唯有将肉身推向极致,方可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十恶凶星悄然而出,星力磅礴,无视时空阻隔,垂落于身,魏十七缓缓合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