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城位于大瀛洲腹地,茫茫群山之中,其北共有一十七座火山,冲天烈焰此起彼灭,昼夜不息,凡十年一度轮转,光照城池,故名极昼。从荒北到极昼,山重水复,万里迢迢,几乎横穿半个大瀛洲,好在今非昔比,魏十七略一示意,早有人为他召来一群极北黑颈灰雁代步,殷勤打点诸般物事,面面俱到,齐整无缺。
一切准备就绪,魏十七与秦贞跨雁南下,径直飞往陇丘山。
这一趟远行,会一会胡不归尚在其次,机缘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魏十七抱着“姑妄一试”的心态,倒也没什么压力,陪秦贞游历一下大瀛洲,看看上界的风光,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远远避开了黄庭山。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来日方长,这块挡住去路的大石头,终有一日会搬走。
高来高去,偶尔降落在山清水秀之地盘桓一二,饱览湖光山色,很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秦贞自然欢喜,连魏十七都暂时抛却了心机,乐在其中。
这一日,黑颈灰雁降落在杜节山头,魏十七卸下包裹,命其自去觅水食,秦贞取出诸般器皿,煮水煎茶,二人静坐闲谈。
故地重游,铁爪部的熊七力、熊三力,人面鸠棲厉,道童墨心,那些逝去的人影渐次浮现在脑海,无一不是死在他手中,魏十七举起茶碗,以茶代酒,慢慢洒在脚下,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回忆起往事,双手沾满鲜血,像是一场梦。这一路走来,这一路走下去,他还要造多少杀孽
秦贞似乎体察到他的心境,从他手中接过茶碗,又倒了大半碗茶汤,送到他唇边,轻声道“往事不可追,何必多虑。”
茶香冉冉,魏十七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忽然皱起眉头,秦贞随之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山崖。风声之中,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良久,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树丛中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张望了一眼,见到山顶有人烹茶品茶,大吃一惊。
魏十七抬手凌空一抓,那人身不由己飞将起来,转了几圈,重重摔落在石缝里,屁股被卡得死死的,手足伸在外面,长满了黑毛,一时挣不出来,狼狈不堪。秦贞好奇地望了几眼,见他熊头熊脑,模样甚是古怪,顿时记起师兄提过的黑风山熊王,铁爪部熊精。
那熊精呜呜咆哮,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偷眼瞧那对男女,男的也就罢了,面生得紧,女的女的他倒抽一口冷气,不再拿腔作势,腰板一挺,从石缝里硬生生挤出来,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拜见仙仙仙子”
魏十七大为诧异,秦贞心中一动,问道“你见过我”
那熊精微微一怔,抬头看了她一眼,下意识揉揉眼睛,心中狐疑不决,“之前有幸得睹仙子天颜啊,小的小的糊涂,看差眼了,该死该死”
魏十七念头转得极快,道“杜节山是人面鸠故地,熊精什么时候霸占了这里”
“禀上仙,熊王命小将前来人面鸠业已灭族,杜节山现下是无主之地这个那个”
那熊精根本不敢抬头,一开始颠三倒四,支支吾吾,话都说不连贯,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嚼了一阵舌头,胆子渐壮,自称是黑风山熊王麾下的偏将奎山岐,奉命驻守在此,听候上仙差遣。魏十七耐着性子盘问了半天,费了一番工夫才弄清前因后果。
原来铁爪部的领地与杜节山人面鸠接壤,族长熊七力在黑风山祭神台留有一块本命木牌,变故发生后,熊王奎跋遣奎鼐和奎舍前往杜节山查明真相,不想二人竟一去不回,杳无音讯。
奎鼐是奎跋的心腹爱将,如无意外,将成为黑风山下一任熊王。失了得力臂膀,奎跋这下子坐不住了,他劳师动众,带领一班骄兵悍将,前往杜节山会一会人面鸠,打定了主意,哪怕与棲厉翻脸,也要把奎鼐讨回来。
谁知杜节山竟成了死地,放眼望去,一片尸山血海,铁爪部和人面鸠无一幸存。奎跋大惊之下,四处搜寻幸存者,像犁地一样把山头犁了一遍,结果在九重葛后找到了人面鸠的弃尸坑,坑旁赫然横倒一个道童,分尸两截,腰间悬有一块斑玉腰牌,正面刻了“广济”二字,反面刻了他的名号“墨心”。
奎跋这一惊非同小可,斜月三星洞向来护短,若被他们察觉死了一个道童,找上门来,却是不小的祸事。他略一沉吟,心中有了主意,命手下将尸身收起,置于尸坑内,以寒泉护得尸身不腐,除此之外,一分一毫也不得擅动,熊王积威之下,众人自然无有不从。
出了这档子意外,杜节山是烫手的山芋,纵然沦为无主之地,奎跋也不敢独占,他命麾下偏将奎山岐驻守在此,等候斜月三星洞的修士前来查看,务必据实回复,不得隐瞒。
熊王奎跋率众返回黑风山,奎山岐孤身守在杜节山,像发配边疆,直等得草枯草绿,花开花落,满山尸身血肉尽数烂尽,草木得其滋养,长得遮天蔽日,还未等到来人。奎跋似乎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奎山岐犹豫不决,有心回黑风山复命,又担心擅离杜节山,惹来熊王雷霆大怒,枉自送了性命,一时间苦不堪言。
这一日,他正在山间徘徊,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