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仙都掌门陆葳在东溟城开设第一家肆廛时,先后已有三批外来的修士落户于此。
这里是修士的天堂,赤星外城的食宿,东溟内城的交易,接天岭和鬼门渊的猎场,在这里,竞争无处不在,优胜劣汰,弱者可以变强,强者可以更强。
一开始,众人只是存了凑热闹的心思,谁都没有把这座仙凡混居的城池看得太重,东溟城充其量只是连涛城的翻版,一家独大,盘剥散修而已。然而赤星功德殿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东溟城不再是趴在他们吸血的蠹虫,在这座城池里,他们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一个变强大的机会。
成厚亲眼见证了赤星功德殿的壮大。
功德壁上贴满了纸条,朱砂红笔密密麻麻,让人看得眼花,短期的委托换了一批又一批,长期的直到纸条发脆,字迹变淡,还留在功德壁上。发布者主要来自虎子沟和仙云峰,也有散修和小宗门介入,但凡交易达成,赤星功德殿会从酬劳中收取一定的抽成,谁都没有异议,付出一点小钱,避免了私下里尔虞我诈,巧取豪夺,谁都看得出怎么做更划算。
抽成的比例是魏十七定下的,暂按每单十抽一,不足十枚单眼的委托按件计,每五单抽一枚单眼。
正如魏十七所言,“城池是有生命的,它会自己成长,就像高山上巨石,只要推上一把,就会越滚越快,谁都拦不住。”东溟城的规模滚雪球般扩张,影响日渐深远,继仙都之后,平渊和玄通二派也在城中开设了肆廛,通过赤星功德殿发布委托,从中尝到甜头,逐渐放下芥蒂,认可了魏十七的手段。
随着愈来愈多的修士不远万里来到虎子沟,东溟城声名鹊起,利益将众人捆绑在一起,渐渐传出了整合仙都、平渊、玄通三派,与流石峰分庭抗礼的流言,有人一笑了之,有人在一笑了之之余,开始思忖起此事的可行性。
流言重复多了,便成为事实,意料之中的大敌迟迟未至,而魏十七却一天比一天坐大,朴天卫察觉到其中的危机和变数,终于不再淡定,试探着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日,剑光划破长空,五行宗宗主褚戈来到了接天岭。
魏十七破关而出,尽地主之谊,陪着他在城中走了一圈,喝酒,闲谈,冷眼旁观肆廛和赤星功德殿的运作,见证了东溟城的勃勃生机。
褚戈看得很清楚,但他看不透眼前繁荣的本质,是什么让东溟城勃发出活力,而这种活力,是在流石峰永远都找不到的。
对此魏十七的答复是交易,章程保障下的明白交易。
让褚戈感触良深的并非“交易”,而是“明白交易”。不是公平交易,只是明白交易,魏十七拟定的章程就张贴在东溟城口,白纸黑字,条款清清楚楚,占到便宜也好,走眼吃亏也好,都是交易双方的事,东溟城只按章程处置,绝不逾雷池半步。
在昆仑嫡系有这样一种声音,东溟城依托赤星城、接天岭和鬼门渊,急速扩张,前途无量,与其听任魏十七坐大,不如及早将其召回流石峰,尊为昆仑长老,另遣心腹掌控此城。
就连御剑宗的莫安川都保持沉默,没有出言反对。
褚戈奉掌门朴天卫之命,亲身至此,一方面是见证东溟城的繁荣,另一方面是探探魏十七的口风。将心比心,回流石峰挂个长老的虚名,何如留在虎子沟来得自在,摘桃子这件事,他也觉得难以启齿,但师尊有命,不得违抗,更何况,他私下里也以为,东溟城最好掌握在昆仑之手,魏十七此人不受控制。
夜幕之下,星斗灿烂,魏十七与褚戈立于山崖之上,俯瞰黑暗中的城池,点点烛火摇曳游弋,安详而宁静。
“魏师弟,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他们平辈相交,褚戈从未如此客气过,按说魏十七应当回以“师兄但说不妨”,但这一次,他却沉默不语。山风凌厉,吹得二人衣袍猎猎作响,一阵寒意忽然从心底升起,褚戈隐隐觉得不安,他的来意和心思,似乎瞒不过对方的双眼。
这些年未见,他究竟强到了何种地步
“流石峰后悔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平静的陈述,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褚戈犹豫了片刻,坦然道“是,后悔,又忌惮没想到你折腾出这么大的基业覆灭太一宗的那人迟迟未到,人心不足,也是常情”
“迟了。”
“咦”褚戈心中一凛。
魏十七从眉心间挤出藏雪剑丸,捏在指间轻轻搓着,心念微动,弹出一柄蓝幽幽的飞剑,月光之下,一抹光华流转不定。
褚戈身不由己退后半步。
魏十七提起藏雪剑,一缕墨蓝细线从剑尖垂下,弯曲流淌,似水随形,在虚空中留下一个符箓,符成,雷声隆隆。最后一笔提起,又顺势落下,第二个符箓如行云流水,符成,疾风决荡。
以剑为笔,墨线为墨,雷符,风符,乾符,坤符,火符,水符,离符,坎符,一个个符箓跃然而出,合计一百零八之数,回环勾连,层层叠加,串成一篇起承转合的文章。
褚戈眼前一花,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