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想回忆这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情愿把那些当成是一场噩梦,醒过来之后,一切无事发生,他依然是潜伏在我身边的温柔店员,我依然是那个对他的一切异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老板,我们可以相安无事,一直到他完成自己的使命。
但那并不是梦。
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异常不是吗?明明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个人的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却还是一厢情愿地相信,还是自欺欺人地靠近,然后沉沦。
说到底我也有责任,所以我也没资格,在他撕开那一层伪装、露出那个让我惊恐的真相的时候怨天尤人。
那个来到我店里打工的人,那个和我朝夕相处的人,那个和我约会,和我牵手和接吻的人是苏格兰威士忌。
货真价实不掺水的那种,真酒。
我终于明白他身上那种违和感的来源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直对我很好,但我却有点怕他了。
那是身体在遭遇危急时本能的预警,可惜我没能紧急避险,反而主动把人头送了,这玩意儿谁看了不得拍着大腿骂上一句蠢货啊。
但过去的事情,就算纠结计较也没什么意义了,凡事总得往好处想。
他是酒厂的人,来找我的目的八成和制药有关,就是说只要我乖乖配合,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且——抛开生死这种问题不谈,现在事情也还没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虽然他爪子也亮了,獠牙也露了,可至少还没吃正餐,不是吗。
……当然我怀疑那一天可能也不会太远就是了。
我像是被他豢(。)养在身边的羔羊,他很热衷于欣赏我受到惊吓瑟瑟发抖的样子,也并不吝惜给我一些表面上的爱抚与安慰——但在暴露了残酷的真相之后,那些温柔反而更让人毛骨悚然。
就像是拿着电锯的小丑,顶着一张滑稽的笑脸,温声细语地对着我唱着怪诞的童谣。
这是他的游戏。
他在一遍一遍地告诉我,你看,你喜欢的人,诸伏景光他是这样的,他想要我承认,他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而我明白,至少我所知道的诸伏景光他不是那样。
如果我在这里屈服的话,就彻底输了。
那么他该是什么样呢?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黑白的书页上,我记得那个时候漫画已经连载到了九百多话,他出现在了世良的回忆里,在电车月台上。
那个时候他是组织的成员,大概是在任务途中,明明处在那样的环境,却还能温柔地哄同事的妹妹开心,即使在黑暗中,整个人却都在闪闪发光。
后来我了解到了警察学校的故事,看他深夜两点给自己的好友打趣治伤,看他和朋友们一起,假扮纨绔去制服便利店的抢劫犯,看着他在朋友面前谈笑风生,即使自己总在被经年的梦魇困扰。
他那么好,他那么正义,他那么温柔,即使只用寥寥几笔勾勒,也那么那么吸引人。
他怎么可能是眼前这样。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到底发生什么才让他变成了这样?
我不知道,我想不通,我不理解,我只觉得这个世界荒唐,或者该说疯狂。
他是被什么恶灵夺舍了吗?
不,好像也不是。
一个人的人格是由先天的基因和后天的环境共同塑造的。
而在他的身上,我似乎也能感觉到一点,虽然不自然,但也能感觉到一点,属于“诸伏景光”的特质。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依然是我脑内的某种滤镜在作祟。
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
我想在他身上验证一些事情,我想……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继续发展下去。
因为这不对。
他这样,是不对的。
清晨起来,他依然会准备好早餐,然后把我叫醒,交换一个早安吻。
坐在桌旁的时候,他依然会含着笑和我说一些日常的琐事,会和我说,店里的工作他可以替我包揽,我只要乖乖地等着他工作结束就可以了。
他说如果我想出去的话也可以和他一起出门,他并不担心我会逃走或者和其他人通报,因为——
“降谷零,那家伙是公安呢。”
他说。
“还真是多谢老板给我提供了这么有趣的一条线索。所以如果你乱跑的话,我就会把他的事告诉琴酒。”
“你也不想变成那样吧?”
“……”
我当然不想变成那样,但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虽然他和安室透日常装不熟,但有的时候还是有一点默契在的,我不信他们两个私下完全没有联系。
根据眼下的情况来分析,不外两种情况,要么,对门安室透也是黑波本,要么就是,苏格兰威士忌还有一重黑/警的身份。
不管是哪一种,安室透都不会真的被我牵连。
他这么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