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我刚好把第四根弦的音调平,太郎见我拨弦的样子,打趣道看不出来老板还挺专业的。
我说其实我不太会弹贝斯,倒是学过几年古典吉他,不过弦乐这种东西,尤其是这种用品格的弦乐,多多少少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吧”
我迟疑地笑笑,接着还是说了出来“我以前喜欢的人他好像也很会弹贝斯来着。”
“真是巧啊。”
是啊,真是巧啊。
日本玩乐队的年轻人真是不少,去御茶水站前走一圈,全是二手的乐器店。
以前在研究室的学姐西条就是个架子鼓手,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小哥也成天研究怎么弹电吉他。
在这里玩乐器的人这么多,我不该因为这个而在一个人的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但我还是觉得,真的好巧。
我拨弄着琴弦,爬着单音格子弹了段小调。
那是我学的第一支吉他曲roance的主旋律。
贝斯的音色比吉他更低沉,即使没有和弦的陪衬,竟然也意外地没有显得单薄。
这是一种很包容的音色,在乐队里通常作为低音的陪衬,作为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和弦,但那种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很多时候也是整个乐队的灵魂所在。
最后一个音在空气里散开之后,我笑了,将怀里的贝斯还给了田中太郎。
我以为他会把琴收起来,没想到他接过琴之后,也坐到了一边,照着我先前的旋律弹了一遍。
他的指法比我更加熟练,加上和弦的衬托,指弹出来的曲调竟然多出了几分缠绵悱恻。
“关从前恋人的事”降谷零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他说“我什么也没有查到。”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在自己的社交圈里表现出对任何异性的好感,按照她身边熟人的说法,她总是在为学业和课题忙碌,连朋友也几乎没有,是个完完全全的独行侠。”
“在来日本之前呢”诸伏景光又问。
“也是一样的。至少在我们能看到的地方,都查不到任何痕迹。”降谷零说。
“是吗”诸伏景光陷入沉思。
她当时迸发出的感情不像是假的,可是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让她产生如此深刻的感情,而那个人又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痕迹呢
“hiro。”降谷零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幼驯染,犹豫了很久,还是问道“你对她是不是”
“是。”诸伏景光对上降谷零的视线。
“可是她”
降谷零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可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形容,诸伏景光便继续开口
“我明白。”
“我明白我和她背负着不同的命运,只是在这个时候偶然地相遇了。我明白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资格去追求一段感情,没有资格去妄想平静的生活。那个组织还在,我们的未来都充满了不确定”
“我不想欺骗她,不想以虚假的身份来换取短暂的温存。所以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到她面前之前,我不会越过那条线。”
“但我还是觉得很庆幸,庆幸接到这份任务的人是我。庆幸我有机会在她身边,在最近的地方保护她。”
“这也算是命运对我的眷顾吗。”
我记得roance原本是一部法国老电影的配乐,电影里讲的是战争当中的两个孩子,一个男孩收留了失去所有的女孩,然后陪着她,一起为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的动物们搭建陵园。
我忽然发现这个曲子放在现在似乎也很应景,因为在遇到田中太郎之前,我也恰好一无所有,而现在,他也在我身边,陪着我完成一件又一件我想做的事情。
我和田中太郎之间的确存在着金钱雇佣的关系,但我也很清楚,我付出的那部分薪水根本不足以让他做到现在这样的程度。
他很好,他太好了,而那些堆积起来的善意与温柔多到让我甚至有些惶恐。
我不止一次地想,我到底何德何能才能招到这么出色的一个员工,我在想,我到底何德何能才配得上田中太郎给我的这些好。
倘若他真的对我有所图谋,不管是求钱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我都姑且能稍微安心一点,因为比起获得,我更习惯失去,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命运给我的每一份馈赠背后都会有代价。
那么在和田中太郎的这段关系当中,我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我太想知道了。
我说太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仍是笑着,看着我说老板,怎么了忽然变得这么严肃。
我说是很严肃的问题,可能有点破坏空气,甚至可能有点冒犯,但是你之前跟我说过,不读空气和冒犯原本就是我们这些外国人的特权,所以这次我想在你面前行使这项特权。
他停下了收琴的动作,转过脸,对着我,端端正正地坐好,完全是一副摆正了姿势听我说的架势。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