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之前围观众人还在窃窃私语,私下议论,当数十人人头落地之后,府衙外鸦雀无声,一片死寂,大部分人都是同样的表情,骇然瞠目,呆若木鸡。
乡民大多见过官府正法犯人,却从未见过一次杀这么多人,而且被杀的全是官吏。便是乡民不懂刑律,也知道从三品的封疆大吏不能说杀就杀,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济州刺史已然身首异处。
不止一干围观的乡民心惊肉跳,长生此时亦是血气上涌,心跳加速,虽然按照大唐律法这些官员皆是死有余辜,但今日所行之事算是彻底将自己的酷吏之名给坐实了。
众目睽睽之下,长生也不能表现出自己心情的复杂和纠结,冷声开口,再述被杀官员的罪行,随后正色下令,州郡府县各级官府都要秉公执法,为百姓主持公道,若是百姓不服州府判决,可以直接往御史台伸冤告状,任何人不得阻拦加害。
御史台毕竟是处理大案要案的府衙,为了避免乡民百姓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往长安跑,长生在大开方便之门的同时也设下了严厉的约束,如果经御史台亲自审理,发现各级官府审理案件并无不妥,则往御史台上告伸冤之人一律徒徙充军。
一直到长生等人上马回返,围观众人也并未发出欢呼之声,只是惊惧让路,目送长生等人纵马离去。
大头也发现长生心情沉重,待得离开济州城,便纵马跟上了他,“大人,乡民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已然被吓傻了,也可能是担心喝彩叫好会遭到罪臣家眷的打击报复,所以才不曾发声,待得回过神来,定会拍手称快。”
长生眉头微皱,没有接话。
余一也知道长生此时心理压力很大,亦自一旁接话,“付大人言之有理,大人虽然行的是大开杀戒的罗刹之事,怀的却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菩萨之心,只求官场风清气正,不博一己虚名,眼下藩镇割据,战乱四起,民心本就不稳,而吏治则会令黎民百姓对朝廷更加失去信心,对于这些烂国根,坏国本的官吏,必须杀一儆百,重振朝廷威严,重聚百姓民心。”
“是啊,是啊,”大头连声附和,“若是太平盛世,整顿吏治还可以从长计议,缓慢纠偏,但眼下政局不稳,朝廷发兵讨逆在即,想要尽快整顿吏治,保证朝廷政令通行,只有施以雷霆手段,以重刑震慑。”
长生终究年纪小,尽管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心情却仍然免不得有些沉重,听得二人宽慰,心中阴霾散去不少,二人的话全都说到了他的心里,他宁肯自己背负酷吏的骂名,也要尽快肃清贪官,稳住民心。
恢复了冷静之后便开始反省自身,不是反省自己先前所做的事情,而是反省自己心境的纠结和不稳,如果先前在斩首这些官员的时候百姓齐声叫好,他的心情也不会这么差,这便说明自己的心态还是不够成熟,一个真心为国为民的官员,是不应该担心黎民百姓会对自己产生误解的,也不应该奢望所有人都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和无奈。
自己的境界还是低了,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得到世人的认可和感谢,说白了就是还是希望百姓能够领情,这其实是不对的,那和施恩图报有什么区别。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众人午时动身,没有了张王氏婆媳的拖累,一行人疾驰西北,次日傍晚时分便回到了长安。
回到御史台之后发现释玄明又不在,一问账房,释玄明今日又支取了两千两银子,不问可知又跑到暗香楼去了。
长生虽然心中不满,却没有前往暗香楼一探究竟,他离开了数日,御史台和户部积压了大量的公务,他需要立刻处置。
最先处理的是济州一事,御史台虽然监察百官,履职却也有明确规定,自己此去济州,从上到下杀了数十名官吏,这是严重违反办案规制的,百姓是朝廷的百姓,官员也是朝廷的官员,杀了这么多官员,必须跟朝廷说一声。
长生回来之后立刻给皇上写了个折子,折子上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违制违规斩杀这么多官员,只是简单的陈述了案情,之后便是请朝廷对自己违规办案进行处罚。
折子写好,立刻派人连夜送去宫中,自己在济州所做的事情此时肯定已经传回了长安,朝廷的文武百官可不是每个人都怕他,还有很多眼中只有律法的老臣和言官,明日早朝势必会有人参奏自己,必须让皇上知晓此事,提前想好如何处置。
长生虽然上了请罪的折子,却也在担心皇上真的会迫于压力而惩罚自己,倒不是怕被降职,而是皇上一旦降旨怪罪,哪怕只是简单的批评,他在济州的痛下杀手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失去震慑力,届时其他地方官员就会心存侥幸,认为他因为鲁莽行事而受到了皇上的斥责批评,接下来不会再做出类似的事情。
只有皇上对自己没有任何责罚,地方官员才会心生恐惧,担心自己若是徇私枉法,贪污腐坏,类似济州官员的遭遇就可能落在自己头上,只有地方官员人人自危,才会秉公执法,勤政爱民,由此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重聚民心。
送出折子之后,长生开始翻阅案头上堆积的公文,这些公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