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邺都方面的局势的确是危险紧张,在此之前便由于齐主高演刻意的削弱压制,使得邺都方面无论是人事结构还是卫戍力量都大为降低。
高湛本身也并不是什么擅长治理之人,近年留守邺都主要还是作威作福,各项人事管理也变得越发混乱。哪怕在寻常时节都多有纷乱,如今强敌入侵、将要逼近邺都,城中自然更加的混乱。
高湛对于城中人事也根本就不具备一个有效的控制,随着魏军进击上党以来,各种流言便在城中四处传扬。甚至就在滏口已经被他派人封锁的情况下,高归彦放弃上党向东面撤离的消息都很快便传入了城中来,便可见高湛的控制力之薄弱。
他所谓的控制力,仅仅只是建立在权位欺压与武力震慑方面。可是现在随着外敌的逼近,所谓的权位欺压也不像之前那么牢靠,毕竟如果魏军攻入进来,北齐这一套权位体系都将立即坍塌。
至于武力震慑,同样威力锐减,在派出厍狄伏连率军出守滏口之后,尽管高湛又着令邺南抽调一批人马返回邺都驻守,但如今城中守军也远不足两万。这样的兵力自然不足以应付大的变故,不要说魏军真的攻打到城下,就算城内有人趁机作乱,想要镇压下来也是非常困难。
所以直接逮捕那些本就天然亲近李伯山的关东世族时流,将此类人事隐患暂时扼杀在萌芽中,就成了高湛眼下为数不多增加对城池掌控力的手段了。
但是各路人马直入坊间闾里捉拿人员,本身又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同样在城中造成极大的骚乱。
这些关东世族彼此间关系错综复杂,高湛要做的还不是像之前政变诛杀杨愔那样只是针对个别人员,而是要进行普遍的捉拿,即便是一开始顺利得手,但是随着被抓捕的人员增多,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长广王在此危难时节已经是如此丧心病狂。
眼下的他们在城中固然是没有足以抗衡高湛的力量,而且也难以动员闾里百姓发动什么骚乱,唯一可做的自救行为就是带着家人亲信们赶紧逃离邺都。
河阴之变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之后又有梁人北伐、孝武西奔等一系列爆发在畿内的乱事,所以这些关东世族也都不乏居安思危之想,家中常备牛马与各类逃难物资。
原本是打算用作魏军进攻邺都之际躲避兵灾之用,毕竟李伯山就算亲近关东世族、战争时节也难在乱军之中将故旧照顾的面面俱到,还不如归乡暂避兵灾,等到局势稳定了再出来认亲投靠。
可是现在面对高湛的全城抓捕,他们便也只能提前用上这些手段,各自出城逃亡。而随着这些时流人家或被抓捕或四散逃亡,整个城池中的恐慌氛围顿时变得更加浓郁。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态度,高家统治河北二十余年,还是积攒了一部分人心民意。
正当高湛还在愁困于手中力量不足的时候,忽然有府员入奏各方都有民众聚集向城内涌来,组织者多是周边寺庙的僧徒。
“那些沙门,难道还嫌当下城中不够纷乱,当此要命时节还要入城宣法?”
高湛听到这话后顿时便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悦的冷哼道。
“不、不是的!相王误会了,这些僧众他们不是为了宣法,而是集结信众,想要协助守城!”
府员闻言后便连忙摆手解释道:“关西李伯山虚仁假义、但却虐待沙门,多有关西僧徒奔逃入国,使我国中僧侣们也都知李伯山的残暴不仁。因恐李伯山入国之后害佛灭法,这些沙门便各自集结寺奴信众以拒敌自救!”
“此事当真?”
高湛倒是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样的转机,当即便忙不迭离开尚书省,走上大街去让人将诸方入城的僧众召来自己面前,待加询问之后发现这些僧人的回答也都大同小异,提起李伯山的恶名来便义愤填膺又一脸忧恐,连连恳求长广王一定要将李伯山这关西邪魔阻拒在外,他们一众沙门为此亦必鼎力相助。
“哈哈,这当真是得道多助!李伯山骄横残暴,不肯体恤恭敬沙门,以致今日会有这样的恶报,这难道不是佛法昌盛?”
突然增添了这样一股意料之外的助力,高湛自是大喜过望,一时间只觉得李伯山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而当他派人详细的梳理了一下这些沙门的人事力量,便越发的喜不自胜。
天保年间北齐便毁道灭佛,沙门由是变得越发昌盛起来,自上到下侫佛成风,甚至相较南梁都犹有过之。单单在邺都周边,大大小小的佛寺便数不胜数,僧徒数万之众,寺庙所控制的僧祇户与信众数量更是分外的可观。
相较于北齐对沙门的优待崇敬,西魏方面则就是完相反的状态,对于沙门僧徒有着各种各样的限制,而且还多有盘剥压榨。这也让僧人们对于北齐这个地上佛国尤其向往,当北齐因为势弱而有许多士民向西奔逃的时候,西边却有许多的僧人逃入北齐,当然也一并将西魏种种虐待僧人的事迹都传扬过来。
因此对于这些邺都僧人们而言,眼下不只是国难当头,更是他们沙门的一场浩劫!一旦那些不敬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