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广陵徐度有书信传回,其言嗣主旧年久游于外,于敬奉恩亲的孝道本就有亏,如今恪礼尽孝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如今江北局面仍然未稳,尤其魏国于淮南势力大壮,只凭广陵孤守一处恐难稳定,若将京口并置一府,使其南北呼应、进退皆允……”
陈顼讲到这里,便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狗贼当真贪婪无度,京口、广陵若尽归他,那他岂不为北府一霸!”
也无怪乎陈顼如此气恼,须知他们叔父陈霸先逆流而上的偷袭王僧辩、夺取霸权的时候,所掌握的地盘也不过如此。眼下这徐度狮子大开口,仅仅只是表态支持他们兄弟执政,就要把广陵、京口全都讨要过去。
“他既然敢开口讨要,我又怎么会不舍得?给他!”
陈蒨对此却并不怎么气恼,只是沉声说道:“大事若定,则可徐徐图之。事若不就,我兄弟俱为阶下囚徒,京口归谁,又与我何干?今徐度因其一时之贪而肯同污于我,岂可因浮利多寡而使其远我!”
讲到这里,他又望着陈顼正色说道:“嗣主如今因何受制于人?只因他自料太过笃定,以为自己乃是阿叔唯一子息,必为社稷嗣主,天下俱其私物,吝与群众分享。
然而强如关中李伯山,仍以虚名归上、物利归下,刑赏有度、察授有方,才能大权独揽。嗣主只是慕其强大而不察其方法,所以才辜负了一番人事安排。”
“阿兄的教诲,我记下了。”
陈顼对兄长自是言听计从,但心内还是有些不服气,忍不住小声道:“但那李伯山也未必如阿兄所言这般英明,他不过是以仁义自饰,内里纵容下属欺男霸女之事,外人不知,仍作吹嘘罢了!”
陈蒨自然懒得理会陈顼这点小情绪,接着便又继续说道:“寿昌公今仍在江州与贼交战,暂时不必将畿内之事扰之,去信告其安心作战,有我在京,必使其绝无后顾之忧,粮草供给必以丰饶!吴中沈恪旧与我并肩作战,共讨杜龛,克定三吴,嘉言勉之,亦不必为虑。”
“秦郡吴明彻,终究是一大患啊!今江东多有无知之徒,因其在魏国所创功勋,便盲目对其吹捧,但我旅居魏国多时,知其深受李伯山青睐,大事多使相随,今竟重返淮南,其必有所阴图!”
陈顼又开口说道:“昔侯安都与吴明彻多有不睦,前为阿叔贬逐,安都想必多怀幽愤,眼下不如召其归朝,使其防备吴明彻?”
陈蒨听到这建议后便沉吟一番,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道:“侯安都外为骁勇、内为骄悍,就连阿叔都常难制之,我兄弟恐怕更难驾驭。如若仰之成事,其必骄悍更甚。况其前番行事触怒北方两国,我今大势未定便急于用之,终究不妥。”
“难道阿兄还打算继续结好魏国?这怎么可能!嗣主本是李伯山意欲扶立于江左的傀儡,今为我兄弟反制,已经大坏其阴谋,彼此间想必极难谋好。不如舍弃此边,专心一处!”
陈顼听到兄长这么说,当即便又皱眉道:“依我所见,眼下正当废太子妃,以顺皇太后心意,更择江东良家为嗣主正室,悦我本土士情。我之于魏,终究远邦,魏之于齐,才是世仇。其必难能舟车齐渡南来攻我,一旦如此则齐国必动。情势如此,实在不必再屈膝事之!”
陈蒨闻言后便摇头道:“皇太后妇人之见,岂可偏听其言!太子妃端庄守礼,国之良母,决不可轻言废弃!我与魏国修好不易,亦不可轻言决裂。先主虽去,后继者尤需执礼更恭,如若魏国当真恃强蛮横,不需国有周召,则我国人才知应当自强!在此之前,切不可轻有挑衅之举!”
陈蒨心中也很清楚,无论眼下国中局势看起来掌握的多么牢靠,但终究还是不稳,最终决定局势能否就此稳定下来的,还是要看西魏方面的态度。
西魏不只势力强大,更在于对南陈的影响和威胁都十分的深重。陈顼所言西魏不敢举大兵前来进犯也的确不假,可问题是西魏收拾他们权柄未稳的兄弟俩也实在不需要举国来攻。
眼下陈蒨要做的,就是借助国中这些本土元从们在先主去世之初、人心动荡之际快速的稳定住人心局面,并且尽量分配好国中的人事利益,让各方都能满意,愿意接受他们兄弟成为各方的代言人。
如果达成了这一点之后,西魏如果再想颠覆这一局面,那就是直接触犯了国中所有人的利益诉求,势必要用更大的力量介入才有可能达成目的,但也不排除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诸如当年北齐想要扶立萧渊明过江建立傀儡政权,甚至都通过武力逼迫王僧辩低头,但是却没想到因此遭到陈霸先的强烈返回,而最后北齐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就算眼下的西魏要比当年的北齐还要强大,战略上的优势更加明显,可是当其面对一整个众志成城的江东政权的时候,也要考虑投入的代价和所获得的回报能不能成正比。
所以陈蒨只要能够将国中人事团结的足够紧密,又愿意保持对西魏恭敬的态度,遵从过往的盟约,并且再做出一定的让步,那西魏也未必就会一味强硬的支持陈昌,很大可能就会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