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雄帝宅,函谷壮皇居。绮殿千寻起,离宫百雉余。
这一首唐太宗李世民所作帝京篇,盛言帝京长安之雄壮华丽,单以诗辞技巧而言或许称不上有多高妙,但却是帝王之声、气韵不俗,故而被列为全唐诗开篇首作。
今日学馆宴会多是南朝人士,南人尚诗辞文章,无论是作为南朝使者的徐陵,还是之前便归于西魏的王褒、庾信,无不是诗文大手笔,多有文辞名篇传世。
相较而言,西魏就没有太强的文化自信了,就算是近年来许多关东人士来到关中,诸如崔瞻、卢思道等固然也算得上是一时之选,但与成名已久的徐庾之流相比,还是不免有些逊色。
不过这对李泰而言倒不是什么难题,他也不是吹牛,单凭他一个人就足以打穿整个南朝。世人皆以为他武功盖世,但却不知诗词文赋才是他真正的看家本领。
倒也不是他有意谦虚,实在是跟西魏这一窝乏甚艺术细胞的强兵悍将们待在一起,就没有他能显摆的机会。唐诗三百首也能叭叭背上一串,结果一听两瞪眼,根本就不知妙在何处,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之前在沔北穰城的时候,李泰也不乏与江陵人士交际往来的唱和之作,偶尔戏作的诗辞已经让当时一众江陵人士惊叹不已。江陵之战前后许多南朝人士依附于他,除了他本身势力强盛之外,也在于这一份文化上的认同感,让这些南朝人士在感情上对他并不怎么抵触。
想要与人快速建立起认同感,除了乡籍出身之外,最有效的莫过于在对方熟悉的领域之中找到共同话题。诸如后世的乾隆皇帝,一生诗作无数,更是号称文物界大藤壶,这固然是因其本身兴趣使然,同样也不乏为了表现自己对汉人传统文化的痴迷与擅长。
今日南朝士人齐聚学馆,在李泰到来之前已经不乏唱和之作,而李泰到来之后也没有让氛围冷却下来,当即口吟一首帝京篇,顿时便技压全场,获得了在场群众一致的交口称赞。
其实李世民这一篇帝京篇也不算是什么顶级诗作,起码在李泰看来也就是中规中矩,他随口就能再抄出一篇艺术成就更高的来。诸如“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过这也没什么必要,而且骆宾王这首帝京篇还有“黄雀徒巢桂”一句讥讽王莽篡汉,也有点不符合他的人设。
不过在场这些南朝群众即便不知“空梁落燕泥”的典故,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应该拍领导马匹。更何况艺术的发展那也是随着时代在进步,哪怕是在场徐庾等南朝顶尖文人,一时间也都难以作出能够胜出这一篇诗作的作品来。
今时的长安天子固然不是什么雄帝壮皇,长安也远没有绮殿千寻的华丽,但诗辞作品总是有艺术夸张的成分。李泰此诗唱罢,很快又有其他才思敏捷的人试为唱和之作,水平自是参差有别,宴会的气氛则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此时已经到了四月初夏时分,学馆中有清泉流瀑、杨柳青葱。尽管早已经过了三月上巳日,李泰还是让人布置了一个曲水流觞的场景,将氛围感拉满,使这些与会人士大生宾至如归之感。
宴会中李泰固然是绝对的主角,不过对于一些特殊的人物、他也给予不小的关注,这当中便包括陈霸先的子侄。
李泰并没有见过陈霸先,对于其人仪容气质多从旁人口中描述所知,此时见到其子陈昌和侄子陈顼俱是仪表堂堂,由此倒是也可以对陈霸先具体相貌略作想象。
“陈郎入京以来,起居生活是否得宜”
之前双方并不通使,处于一种敌对的态度,李泰对这堂兄弟俩自可忽略不问,但是自此以后双方便要展开各种合作,当然也要给予必要的关照,于是李泰便笑着向陈昌发问道。
陈昌闻言后连忙站起身来,向着李泰垂首作答道“初入长安时确有不适,南人北行、水土不服,但居住一段时间后也渐有适应。尤其唐公入朝以来,对诸寄居群众多有关照,饮食起居并有改善,由衷感激唐公关照。唯是思乡思亲之情日久愈炽,每每流涕湿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狐死首丘,鸟倦归巢,慈乌反哺,羔羊跪乳,概是物通人性,常情如此。”
听到陈昌这么说,李泰便又笑着答道,旋即便又脸色一沉,正色说道“然则人之所以异于禽兽,在于克己立志,在于发奋自强,不为物情所滞,不受逆境所拘。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先贤圣哲事迹可歌,余辈纵然难摹,踵迹而行得于皮毛亦大益此身
汝父陈司徒今犹据守江表,未因敌强自弃,仍是奋力以争,儿辈亦应衔此志向,虽天各一方,仍立志自强,这才真正胜于徒然流涕。来日重逢,可以豪言无负光阴”
他自然有资格讲这样一番话,乱世之中至亲离散者不知凡几,而如他这般与亲长离散后能创出如此事迹者却寥寥无几。
陈昌在长安多时,对唐公事迹也多有耳闻,心内的确是颇为佩服,闻听此言也是颇受鼓舞,便又作揖说道“唐公良教,某必铭记于怀,于此用心立志求学,以求来年跪拜父前能有才志可表。”
或许是因家教尚可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