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史,再往前行数里,便到了跨马沟。但到了后也得近傍晚,天黑之前恐怕不能再返回州城了。”
乡野间的土路上,一队数百名骑士策马而行,队伍内一中年人一边赶路,一边侧首对李泰说道。
李泰闻言后便笑语道“这一点赵参军请放心,队伍中毡帐营宿诸物都已经备好,即便宿于野外也不至于露田戴月。只是有劳赵参军,要共受此野宿之苦。”
“哪里哪里,能够担当向导、同李长史一起巡察乡里,是卑职的荣幸。”
中年人闻言后连忙又开口说道,此人名叫赵演,便是之前帮助李泰整理仓曹事簿的州府仓曹参军。
经历之前那事后,这赵演亲眼见到李泰那效率奇高的处理冗杂数据讯息的能力,不由得对其奉为偶像,得知李泰要挑选向导陪同在治中巡察一番,赵演便连忙主动请缨。
这赵演跟赵贵一样,都是出身天水赵氏。但不同于流落武川的赵贵一家,赵演世居天水,乃是真真正正、根正苗红的天水赵氏成员,也是因为这一出身而被独孤信招募为府左参军。
行途中,李泰又询问道“赵参军,这跨马沟的确就是地表乡仇症结最深之处、只要触之便能招引群众关注”
“卑职常年居住于乡里,乡事虽然不谓尽知,但凡所听闻经历、大半都记在了心里。若讲到什么累世的家国仇恨,也实在是不好断言。但长史所问若仅止于乡里几户之间的仇隙,跨马沟的确是近年来乡斗最狠恶的地方”
赵演闻言后连忙正色说道“这互相仇怨的双方李氏同权氏皆是郡中大族,招聚各自亲友庄丁,每一方几乎都有数千员众,聚集在这跨马沟附近,相斗了一下午便各自死伤数百。
若非惊扰到左近别家住户慌忙报官,河内公紧急调遣人马如此平息,死伤只怕更多。双方血仇也就此结下,饶是河内公的威望都难作说和”
讲起数年前震惊乡里乃至于整个陇右的这场乡斗,赵演也是唏嘘不已,而李泰在听完后也不免瞪大双眼。
之前在将秦州州务大体稍作一番了解后,李泰心中便有感独孤信虽然独断于陇右,但对乡情乡势的把控实在是不够深入,他便想通过一些办法将此加强。
想要增强乡里影响力,首先当然得是提升存在感。若大家根本都不知道陇右有他这么个人,或者是将他刻意无视,就算是有再好的想法,又能搞个屁
陇右多豪族他是知道的,从汉时便几将关中巨室迁居此间来为国守边。再加上氐羌诸族之间的次第规划,仅仅天水一郡讲到郡声有名的,便多达二十余家。
这么多各具势力的豪强世族世代居住此间,彼此间的联系和摩擦必然是少不了。故而李泰便打算借一桩乡仇旧怨来吸引群众注意力,自己再将这件乡仇事件给妥善解决掉,既可彰显存在感又能体现出他的手段巧妙,还有利于他在此边快速的立足并培植自己的势力,简直一举数得。
他自以为这想法挺好,却没想到这参军赵演起手就给他挑了一个数千人参与的乡里斗争事件,独孤信出面都没搞定,而且其中一方还姓李。
“请问赵参军,这参斗的李氏一族,是否就是”
李泰略作迟疑,才又向赵演发问道。
赵演闻言后便点点头,有些尴尬的轻声答道“正是李长史族源乡亲中的一支”
李泰听到这话后,心理活动顿时间也变得丰富起来。陇西李氏本就族裔众多,就连远在漠南武川都有陇西李氏族人分布,那么陇西本地姓李的自然也更是铁瓷没跑了。
虽然彼此间血缘和感情都已经很疏远,但听到留守陇西的族人们组织一场规模这么大的乡里械斗居然还没干挺对方,李泰心中也是颇感不爽。
能跟陇西李氏干仗且还还能势均力敌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家。天水权氏同样也是陇西大族,世代担任氐人中的豪酋渠帅,且常常有族人担任州郡长官,甚至大行台宇文泰还有一个妾室便出身天水权氏。
陇西李氏虽然天下名门,政治地位较之权氏更高,可留守乡土的族众势力还真就未必强过天水权氏。乡里斗争也不会管你在外名望有多大,该动手时绝不含湖。
吃瓜吃到自家族人头上,李泰稍作思忖后便又问道“这两户究竟有何化解不开的仇怨,居然发动这么多的族员参斗”
虽然乡里这些李氏族员未必知他,但李泰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认同感,便打算仔细询问一下若是理在自己这一方,那就拉拉偏架向这些乡里族人们略作示好。
“若说仇恨倒也未必,只是一场孽缘”
讲起乡里这些八卦,赵演也是很上瘾,开口便滔滔不绝,渐渐忘了李泰也是陇西李氏成员,直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吐露出来,并且还稍加自己的理解点评。
李泰听着听着便也上瘾起来,实在这件事内情太精彩,利益、伦理、悬疑等等元素一应俱全。
事情大概是陇西李氏一子弟娶一权氏女,而在秦陇之间的氐羌风俗是女子一般不作外嫁,这权氏女子也早已经在族内有了婚约,但同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