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个为富不仁的。那家中,痴痴愚愚的儿子,栽入水中,不幸去了。他竟将伺候儿子的丫鬟们,全都殉了葬对外,自然是说,丫鬟们都是拿了安家银子,乐意的。可街坊四邻,谁不知道呐,银钱压根没有给,丫鬟的父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
于是,一道夜晚,这宋府,便总闻阴风阵阵,寒意凛凛,还有那呜呜咽咽,伴着白影飘摇”
说到这里,那老书生,竟有些本事,用腹部发出了一声女子的呜咽之声。
随时大白天里,众多听入了神的食客们,亦集体惊叫一声
老书生哈哈一声“原来啊,是那些冤死的丫鬟,将状,告到了阎王爷跟前”
“好,这坏家伙”食客们义愤填膺,“有个傻儿子,本就是那宋老爷不修德行的报应,结果,他不反思自己,还骗了别人家的女儿去死,甚至连安家银子都要昧下早该有人出来主持公道了”
“阎王爷明辨是非,特旨特批,给那些冤死的丫鬟们七日机会,让她们在子夜时分,显化身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食客们一叠声的叫好。
杨士奇呢,默默地吃着自己的东西,听到这里已明白了,是在贬斥那殉葬之风。
他的生长过程中,生父、继父,相继因为不同原因离世,母亲虽然没有碰上这“殉葬”,却也很是受了些冷言冷语。
他是乐于见这种贬斥的。
只是故事说得太硬了。
若能再润色雕琢,便更好了。
老书生没把那故事说完“刚刚说到,丫鬟显化身影,导致府中鬼影幢幢,四邻争相躲避。谁知,那宋老爷,却压根没想到自己做了多少坏事,而是觉得,乃是府中阴气过剩的缘故。可他自是个色中饿鬼,舍不得自己的小夫人们,于是,便将那坏主意,打到了府中女儿身上。”
“府中女儿,还是四五岁的年纪,小小一团,平素可爱极了,宋老爷却特别指使,叫人把她的脚折了,裹小脚。却说,这裹小脚,一直以来,甚被赞美,说那才是女人风姿,却不知道啊,这声赞美底下,更有一着毒计。乃是,裹了脚,便受了骨折大伤,大家想想,便是成人,骨头折了,也残废了,何况幼儿幼儿如此,一场高烧,便要一命呼呜。宋老爷早已看府中赔钱的女孩儿不顺眼,便想以裹小脚之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弄死”
现场突然响起一声哇哇大哭。
正是摊主的四岁女孩儿,听得害怕,哭了起来。
食客们见此情状,哪还忍得住。
心中的怒火,便像是已吹胀到最大的气球那般,骤然爆裂,纷纷叫嚷道
“这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坏种,人家都是虎毒不食子,他倒好,家里谷满仓钱满屋,多少辈子都用不完,还要用裹小脚来害了自家的女儿阎王爷怎么还不收了他啊”
“就是,就是,那些来索命的丫鬟们,赶紧的呀,你们将他索了下地府去,才是功德无量”
正自议论纷纷间,摊子上,有个穿着绸缎,配着玉的老爷,坐不住了,冷笑一声“你们这些泥腿子懂什么。裹小脚,哪能直接将脚给折了这中间的门道,多了去了。”
杨士奇有点担忧。
因为他知道,这裹小脚,便和那丫鬟索命一样,都不过是杜撰之语罢了。
却不想,那老书生,不过微微一笑,便拿着把大蒲扇,慢悠悠摇晃起来。
他不说话,乃是因为,自有食客帮他说话。
食客们说“哼,你不过一个富户罢了。这书生,可是在国子监里旁听过课的,说的故事,都是皇帝他们说的,皇帝他们,能比你不懂吗”
“就是,就是,你这富户,抖擞些什么”
“看他如此着急,却是为何该不会是他家里也有女儿,如今也在裹小脚吧”
“你,你们”那富户一时跳脚,可他一张口,哪抵得过众人的口舌。
更别说,这时候还有人叫到
“我认识他,他好似也姓宋,也是个宋老爷,家中还真有个裹小脚的女儿,家就住在”
那宋富户,一听别人叫出了自己的姓,也是急了,连忙抬手遮脸,匆匆挤出了这食摊。
于是,面对着其余食客的诘问,他第二句话都没能说出来,便抬手遮脸,匆匆离开了这个食摊。
等他一路东歪西拐,匆匆回到位于巷子深处的五进大宅院时,甫一入门,妻子才迎上来,一道刺耳的哭声,便也随之响起
“哇哇哇哇”
宋富户心烦意乱。
“怎么还在哭”
“裹小脚,哪有不哭的”妻子倒是习以为常。
“天天哭,像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苛责家里的女娃。”宋富户气冲冲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别裹了,给她松了”
妻子惊道“松了她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反正,别让她哭了”
这深宅大院,夫妻两吵了起来,可小女孩尖锐的哭声,到底,渐渐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