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明白了,我终究不是能割肉饲狼也无怨无恨者。既做不来悯生的神,那便做个肆意的魔,至少心念通达、死亦无悔了。”
南蝉握起靠在桌上的手,杯盏碾作齑粉,她低着头眼圈通红,声音也哑了“你想说什么。”
“神不能给你的回应,魔更不会。”
酆业一停,抱着怀里的少女转身,他轻声说“何况,你在意的那个人万年前便已经死了。”
“”
轰。
无声的巨响,可怖的气浪掀开云庭外万亩云海,偌大仙庭瞬息空荡。
云朵花簇似的云庭内,觥筹交错的仙府仙人们全都傻了,人人回神,皆震骇欲绝地扭头,从四面八方望向那枝最高的云座上。
如此惊怒之下的仙力失控,帝阶神识的隔音自然不复。
于是人人都听得南蝉仙子从未有过的恸声“你就是他,我认得出。无论你愿不愿,允不允,我绝不容许自己再像万年前那样置身事外,悔恨终世”
“你喝醉了。”
在一众仙人骇然的目光里,中天帝业抱着怀中被他遮蔽五感而依旧熟睡的少女,踏下云座下层层玉阶,向着云庭外走去。
直到那碧玉楼门之下,酆业停了停。
“确有一事,只有你能帮我。”神魔侧眸,额心金纹微熠。
云庭内所有仙人本能竖起耳朵,扩散神识然而他们一个字都没听到。
只见得酆业薄唇微动,似乎在神识传音里说了什么。
有机灵的仙人立刻扭头去看最高那座云座内。
桌案后,低着头的南蝉惊惶又绝望地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她眼睫一颤,终究是叫一滴再未能忍住的泪滴入了酒盏中。
啪嗒。
酒浆里涟漪轻荡,而那人低声若在耳旁。
“我死之后。”
“请你护她做中天帝宫之主。”
时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成了前世的小琉璃妖,只是这一次,梦里她的神明没有去做幽冥之主的酆都,没有那场其恶滔滔的三界之战,他们一直住在中天帝宫里,虽然也有一些小的波折或是不虞,但没人伤害过他,没人污名过他,她在梦里总是笑着,笑着
然后就把自己笑醒了。
醒来的时琉失落又难过,她忍不住想若是一切真像梦里那样就好了,他不必吃一点苦,哪怕永远做个高高在上的她够不着的神明,也好过被剥心拆骨,埋葬在深不见底的幽冥天涧里受万年之苦。
时琉失神了许久,直到在隐约的中殿传回来的鸟雀叽喳声里被拉回神,她望着帝宫内殿那高得如星空般的穹顶,低了低视线,瞥见中殿庭外星海已落。
入夜了啊。
等等。
她是什么时候睡着得,这又是睡了多久来着
时琉从榻上坐起身,掀开被衾,刚走几步便不由得抬手,扶住了昏沉的额头。
一步晕三圈,这酒竟然还未醒尽。
恍惚间少女的神色还有点震惊
她残存的记忆只到万仙盛筵上,酆业被十二仙府的仙人们示好敬酒,而她偷闲跑去师姐哦不,南蝉仙子邻座,喝了几杯。
就、就几杯啊,怎么就醉了呢。
时琉昏沉又懊恼着踏出内殿,顺着穿廊踏入中殿。
叽叽喳喳的云雀鸟的声音也在此时变得异常清晰,入耳分明
“现在整座仙界玉京内私下都在传,南蝉仙子竟然移情别恋,爱慕的并非酆都帝而是中天帝了”
“”时琉停住“”
时琉震惊地停下,忙收回脚,趴在殿门高耸入云的廊柱后,竖着耳朵继续听。
殿内寂静数息。
响起酆业略带厌倦的哑声“所以,关我何事”
云雀鸟叽叽叽了好些句,似乎是十分抗议“就算业帝不在意,那还有小妖女,啊不,小仙子呢。”
那人愈发不耐“又关她何事。”
“当然有关了,他们都说,要是南蝉仙帝与业帝,能像紫琼仙帝与昆离仙帝那样结道侣之契修永世之好,便是仙界最稳固无虞的场面了”
“”
廊柱后,时琉微微一怔,然后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她知道他们说的好像没错。
莫说现在,即便是万年前,若非南蝉彼时正值闭关,半点不知山外之事,那昆离与断辰也是万万不敢对中天帝出手的。
两位仙帝结合,确是
“想什么。”
兀地,一道漆黑的影被中殿通明的烛火罩落到少女身上。
时琉仰头,下意识退了半步。
“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这话该我问你。”酆业又迫近两步,直逼得少女退抵到内殿通中殿的穿廊的玉阑干上。
“但是这个问题不急,先回答前一个,”酆业停在时琉面前,勾住她后腰,免得她不小心跌没入身后夜色浓重的星海里,“你刚刚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