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见妖邪男子最后一句,时琉蓦地惊怔。
少女从大氅下仰出脸,绷直了颈子,惊愕地去望托庇着她不受妖力所扰的酆业。
她知他是魔。
又怎么会以护佑三界苍生为己任
酆业似乎察觉,原本波澜不起的眼眸低了低,见怀里少女惊得脸都微白,他不由轻牵了下薄唇。
“说什么你信什么”酆业长眸狭起,故意逗她似的放低了声,“那你看看,他是如你想的那般行善积德大善人么。”
时琉松了口气。
也是。
话间,酆业已勾回眸子,神容重归冷漠,“你认错人了。”
金线玉织的毯子就飞在房廊正中,进房的过道被他拦了大半,于是酆业又微皱了眉“别挡路。”
文是非妖目一凛,杀意更盛。
激得酆业身侧的狡彘也筋脉偾张握拳提防。
可妖皇身下的长毯,却只徐徐向后退撤。
妖皇声音似笑似怒“你就没有其他话想对我说了”
回应他的,是那人进门,雪白大氅下袍袖一挥
“砰。”
双扇妖域海龙宫底独产的琼心木制的房门,重重合在了妖皇的面前。
像凌空一巴掌抽在了无疆妖域妖皇陛下的脸上。
文是非妖目邪凛,对着琼心木房门死死盯了两息,然后目光向旁一挪洪大妖气就罩住了蹑手蹑脚溜墙缝儿走的狡彘。
狡彘“”
有了新人忘旧人
狡彘趾高气昂“我家主人的。”
狡彘内心抓狂,但表面上仍是那副凛然护主的憨厚少年模样“妖皇陛下,还有话需要我代为转达吗”
然而令狡彘失望了。
渡天渊的景色从开辟起便从未变过。船窗外,永远是雾海缭绕,只有灰白与更浓重的灰白色。
主人竟然就这么把它一只弱小可怜无助的幼年狡彘单独扔在了活了一万多年的妖皇面前
时琉“”
“”
“有话,”那人幽幽地,“不过不问他,问你。”
文是非“”
“不。”
晃得魔眼底墨绪汹涌。
那当是第一次。
“嗯,而且”
狡彘心里越警惕,面上笑容就越憨厚“主人挑选侍女,自然凭他自己喜好,我哪敢问为什么。”
礁石被雕作拥抱浪花的模样,可浪花逝去后,礁石怀里再空无一物,空空荡荡。
时琉耷着眼尾,停了几息才轻声说“我是被拐来幽冥的。”
时琉下颌靠在胳膊上,仍是安静望着窗外云雾,轻声说着旁人故事似的“好像是该第二次,不过那时候,我和其他孩子一起被迷晕了,一路都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什么也记不太清,就已经到幽冥了。”
她轻声说“而且,我也不想活那么久。一个人太孤单了。”
九窍琉璃心,可是足够叫三界众生都癫狂欲夺的神物。
“”
救命
那人声线莫名地质地冷淡,时琉有点懵,还是直起身。
“三界茫茫众生,想找一两个人太难了,”时琉捂着额心,躲开酆业,“他们对我来说是已经过去的噩梦,既碰不到,就不想再去追了。”
时琉梗了下“你不信我说的”
果然魔之手段,没有不忍,只有他懒得。
“凶兽榜前三,看门倒也够了。”
身侧一寂。
有朝一日她若死了。
时琉半仰了脸儿,“我确是第一次上”
也只有时琉愿意到三层的廊窗,扒着窗边张望外面的雾海了。
宽大袍袖将她退路拦遮,魔抵着少女的蝴蝶骨,抬手一指,凉冰冰便落上她眉心。
可他不确认主人身份,不探听实力恢复也就算了,问小蝼蚁干什么
少女并不相信地看他。
“嗯”
他眉峰微起了点褶,墨眸瞥她“查你神魂。”
时琉“”
“不好看,”时琉默然,“但没看过。”
酆业没什么情绪地听完“我以为你是自行离家。”
狡彘环眼里露出一丝疑惑警觉,但面上仍是那副憨实模样“问我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主人的一条看门狗。”
酆业无声了几息“过来。”
酆业原本也没打算强迫她或者伤着她,手上未着分毫的力,被已经成了小修士的时琉一挣,还真脱身了。
身后有个懒散声线慢慢踱来。
“扒皮抽骨,断体碎魂,或扔进伥鬼窟里生世磋磨,”酆业语气随意,神态也漠然又慵懒,“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莫非,也知道了
时琉挪开眼“我知道你很厉害,也知道你能做到,但我更知道,你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我对于你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