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业没说话。
时琉只当他是默认,眉心也松开去“我知道你和我们不同,但符元是个疯子,也是鬼狱里最可怕的人,你回去以后还是当心些。”
“疯子”
少年薄唇一牵,轻勾起个很淡的嘲弄“一个闻见点血腥味儿,就兴奋得像只发情公狗的区区蝼蚁,哪里疯,又哪里可怕”
时琉被少年简单粗暴的用词弄得一愣,等回过神,白皙的面颊顿时羞粉。
“你,你别胡说。他那样还不够吓人吗”
酆业倦了神色,靠回去,懒洋洋睨着自己松展开的修长指节,“只有最低等的野兽,没见过什么世道,才会把逞凶斗狠当做吓人的资本。血腥和残杀值得炫耀吗杀太多了,只会觉得肮脏和厌烦罢了。”
“”
时琉哑然失语。
她隐约觉得白衣少年说的是对的,另一面又觉得不可思议
杀多少算作太多尸山血海,浮殍盈野那又得是怎样罪恶滔天三界难容的魔头祸首,才能做出这样让生者为之颤栗的恶事
应当只是玩笑话吧,面前少年望着,也不比她大几岁的模样。
时琉正自我安慰着,忽听见石榻最里面,少年声懒意洋洋“为什么进去救我。”
时琉醒回神,抬眸望去。
白衣少年这话问得松散随意,像随口一句,话间他也并未抬头,依然是翻覆着左手。
牢房里光线昏暗,只尽头一扇碗口小窗。
漏下来的光像银色水华披在少年人的肩上。
时琉看见他懒撑着的指间,一片翠绿的,几乎透明的小尖叶子,像通了灵的活物,在他修长五指间快活地来来回回地绕。
时琉羡慕地看着那片翠绿的小叶子“你可以修炼,而我想活着出去。这个地牢的禁制阵法是丰州州主亲手设立,只有你能破解。”
酆业指间的叶子蓦地停住。
像踩了急刹,叶尖儿还抖了抖。
一两息过后,他懒撑起睫“我以为你会说,你是不忍心看我被欺负。这样更讨好我,不是么”
时琉微微蹙眉,又松开了。
“我想你帮忙,诚心以待,不会与你说谎。”
“我之前可还打算杀你。”
时琉没迟疑,认真与他辩解“你应该是受伤前正与人搏杀,醒来后本能反应,不然你最后怎么会放过我”
“”
酆业停了两息,垂眸笑了,“是啊,我怎么会放过你。”
翠绿叶子在他指间绕过最后一圈,倏地一下,滑进了他手腕里,再找不见了。
玩够了叶子,白衣少年似乎就失去了最后一丝兴致,他从石榻上起身,向外离开。
直到他擦肩过去,时琉才回过神“你要回去那边还锁着。”
“地牢外禁制难解,但牢门上只是个石锁。”少年头也没回。
“那你”时琉犹豫了下,她觉得总你你你的似乎不太礼貌,“你叫什么我过去找你要有称呼。”
酆业停下,袍袖一挥。
时琉面前的石壁上,就隐隐浮现起两个淡金气体似的字痕。
“封,邺。”
女孩轻声读了遍。
等念完,时琉才发现白衣少年已经走出去了,她迟疑探身,轻声问“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没兴趣。”
酆业头也没回。
迟早要吃进肚子里,还问什么名。
今天放过她和她的涉险施救又坦然纯粹完全无关,不过是幽冥正乱,他懒得出去掺和,先在这里躲几日清闲。
过几日再吃,没什么区别。
随着三大仙门势力下了幽冥,这幽冥秽土是一日比一日更动荡不安。
尤其那凶兽榜上赫赫有名的狡彘,最近忽然出世后,肆虐幽冥,四处作乱。
时琉帮忙做打扫杂活时听狱卒们说起,幽冥南边有两个州主都重伤在它手里,被生生撕碎,活吞了下去。
听姚义绘声绘色地讲那脏腑肚肠流了一地的场面,时琉脸儿白得一丝血色都没剩。
顾不得姚义那令她生恶的觊觎眼神,时琉晚饭也没胃口吃,就仓皇回了自己的牢房。
夜里,雷声轰鸣,石窗外的暴雨浇醒了浅眠难安的时琉。
她想起自己晾晒在天井口的药草,慌忙下了地,顾不得穿上麻布鞋子,就赤着细白的足踝快步跑出了牢房,朝天井口跑去。
刚过牢廊拐处,还未进到入口,时琉听见了天井口里一点奇怪声响。
女孩心生警觉,立刻停住了。她屏息,放轻脚步,然后扒在入天井口的嶙峋山石上,小心翼翼探出头去。
然后时琉就愣住了
狭窄入口对着豁然开阔的天井,月色清冷如璧,将庞大巨物的狰影投在对面山石上。
一整面石壁都仿佛被那巨大的兽影吞下。
而石壁阴翳之下,一道比之近渺小的修长身影,就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