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沿扛箱子的动作很生猛,起力的预备都不需要,单手轻松拎离地面,背对着径直往前走,留下平平无奇三个字,“上我车。”
邬源懵了。
小强书记也没反应过来。
另一位男同事笑着对邬源说,“那就辛苦您当司机了,我都多少年没坐过摩托了。”
轰鸣声陆续响起。
一辆接一辆启程往前。
赵东沿绑好行李箱,跨坐上车,长腿支地,自顾自地戴头盔。
温芸一动不动。
“走不走”嗓音隔头盔,如蒙尘,听得清楚,却不真切。
车队往前赶。
温芸挪步,坐去摩托后座。
摩托车高,她跨得很费劲,可以攀扶的肩膀被忽略。
赵东沿递过的头盔太大,重重扣在她头顶。
温芸不敢动,怕掉。
她以一种很板正的姿势,将两人之间,划出一条还能再加塞一人的间距。
赵东沿背后没长眼睛,也用不着长眼睛。
他载着温芸,温芸却没有一点活人气。
赵东沿松了点油门,车往前,又突然拧紧刹车,车前倾。惯力推着,温芸不得已抵住他的背,又飞快松回。
赵东沿不说话,重复刚才的动作。
给油,又刹死。
车趔趄摇晃,硬生生地将那碍眼的间距给填拢。
温芸的掌心抵住他的背,身体也无可奈何地向他倾斜。
不够。
赵东沿仍然觉得不够。
摩托车平稳驾驶,渐渐步入正轨。
冷冽的风包裹住热燥不安的心跳,温芸刚松气,摩托车猛地一个急刹,她毫无防备,这一次,严丝合缝地贴实了赵东沿的背,双手也惯性本能地环住了他的腰。
赵东沿不给她收手的机会,车速越来越快。
温芸黏着他的背,身体劈开两半,前面是升温的熔浆,后背是刺骨的冷风。
她终于忍不住,说“赵东沿。”
小声的,不平静的,还有一袅随风摊开的隐忍懊恼。
赵东沿刹住车。
安分了,满意了。
装什么不认识,他就要听,听她一字不差地说出他的名字。
像五年前。
她第一次见他,拘谨地说,赵先生你好,我是你弟弟的数学补习老师。
第二个月,她改口,叫他赵哥。
赵先生,赵哥,这些称呼他都不喜欢。
第三个月,温芸终于叫他,赵东沿。
含水似鹿的眼睛,盛饱愤怒和不可置信的语气。
那是赵东沿第一次跟她表白。
收获了惊惧、诧异、拒绝,以及一丝“别来招我”的嫌弃。
第四个月,温芸辞掉了家教兼职,躲他。
第五个月,温芸还是躲他。
第六个月。
时间计量单位终于从月,到年。
那是她第二次,如此正式地唤他全名。
她说,赵东沿,你要不要当我男朋友。
要,当然要。
不要是傻子。
温芸的眼神错开一瞬,投掷他身后。
然后立刻,马上,就给赵东沿盖章踮起脚,勾住他脖颈。
这是赵东沿第一次被姑娘吻。
沦肌浃髓,背汗淋漓。
风风火火的欲与爱齐齐升腾。
很多年后,他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仍倍感后悔。
后悔,应该好好享受。
而不是顺着温芸的目光回头,看见身后站着的另一个男人。
对方的眼神他熟得很克制的不甘,藏不住的奢念,以及迸裂的怒与怨。
简直就是自己被温芸拒绝、躲避、不喜欢时的情绪复刻。
他后悔回头。
不回头,就不会知道实情真相他是挡箭牌、替身、报复工具。
温芸退缩了,吻得浅尝辄止。
她要离开的一瞬,赵东沿掌心按住她的后脑勺。
“走什么。”赵东沿笑得痞,“我还没亲够呢。”
摩托车轰鸣如风,粉饰了再重逢时的和平时刻。
五年了。
赵东沿仍记得。
那时他尝到温芸柔软的唇,温热、细腻,像浮光闪耀的糖纸。后来糖纸化开,才发现是灼热滚烫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