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人的日光落下,阿妩偏过头去。半边脸颊埋在冰绸玄衣中,似是在逃避不欲面对的现实。
自然错过了,谢蕴清寒眸中一瞬的暗火。
怀中女子微凉的青丝垂落掌心,似有淡淡幽香浮动。她欲说还休的眼波流转,动人处更甚于春光。雪白颈子染上细细的粉,渐渐蔓延透了海棠似的脸庞。
许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
他甚至瞧见,女子小巧的鼻尖之上,渗出一滴晶莹的细汗。
盈盈腰肢细软,近乎被支配的姿态握在掌中。整个人似一只熟透的、待摘撷的蜜桃。
搁在腰上的手乍然一紧。
他身体的某处被难堪地唤醒了。
谢蕴感知到了,暗暗唾骂了一句。
今日只一个照面,在陌生的女子面前乱了方寸,实在非是君子所为。
他面上平静如旧,唯独紧绷的声音泄露了天机“姑娘方才饮了酒恐加重了风寒,须得尽快去医治。不若坐上谢某马车”
不知为何,女子摔在他怀中两次,他却不愿用恶意揣测她。
阿妩听得见谢蕴在说话,却只分辨出模糊的几个字眼只因她全部的心神,皆在与身体里的异样对抗。
血液翻涌、呼吸滚烫。
溶溶春意一霎浸透了身子。
连醉意也出来作祟,使她几乎融化在这个清冷好闻的怀抱里。
泛热的指尖掐进掌心,痛感换来了片刻的清醒。
得没得风寒,阿妩再清楚不过。
而况,光是风寒并不会如泥牛沉江般乏力。更遑论身体深处难以启齿的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阿妩的灵台乍然清明。看过的话本中情节,似走马灯般一幕幕映在脑海中。
清夜良宵、露浓花瘦。
书生小姐因奸人算计而春风一度、成就良缘
与如今的自己何其相似
福至心灵般,阿妩忆起那一口味道诡异的酒。果子露不复绵软的口感,原来非是肘子之罪,而是酒中另加了东西。
惟其如此,她难以启齿的情状,才有了解释。
掌心微松,疼痛换来的清明散去,
不行
仅余一线的理智之弦绷紧,阿妩心道下药之人既然下了药绝不会草草了事,必有后招。
她不能和人纠缠在一处,留下话柄。
心思虽然坚定,落在行动上却薄弱得可笑。阿妩咬牙半晌,仍是动弹不得,在男子清冽的怀抱中愈陷愈深。
她压住羞赧,深吸一口气,选择将实话和盘托出“世子,我不是得了风寒。我是被人陷害中了药。”
“有人对我下药,欲设计陷害于我。”
汗水浸透了额发,模糊了阿妩的双眸。她努力扬起脸,只瞧见了一张不甚明晰的清俊面容。
男子眉眼昳丽依旧,却不复清冷之姿。
鬓角几缕乱发,幽瞳中藏着星点的暗火,直勾勾看向她时,分外慑人心魄。
一滴汗自下颌落至喉结,落进玄衣中彻底不见。阿妩的心跳也随着那滴汗,漏了漫长的一拍。
世子的模样,怎么瞧着也有些不对
好像和她有几分相似
一个诡异的念头骤然升起,旋即,阿妩就摇了摇头。一次宴会两人同时中药也未太巧合了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谢蕴的手骤然一僵。
“中了药。”
他非是无知稚童,亦见过后宅的阴私手段。
什么药,不言而喻。
联想至己身,方才难堪和失态,霎时有了合理的解释。
恍惚间,谢蕴觉得自己被劈作了两半。一半冷静分析她话中每一个字。另一半,克制着身体愈发不堪的反应。
他喉头滚动“姑娘,不若先回我的马车上。”
说罢,便将阿妩打横抱起,朝水榭之外走去。隔着一层纤薄的春衫,腰上的手滚烫得惊人。
“等等,先别走”
阿妩抓住箍着她的手臂,在冰绸玄衣上捏出一道褶皱。
“世子你听,有人朝这边来了。”
药力之下,五感也被放大。阿妩本就耳目清明,这下更是些微的动静也能听清。
远处的声音散在风中,断续飘来
“阿妩迟迟不回,不会出什么事罢”
“还要劳烦范姑娘陪着我们来找。”
“可真是个麻烦精。”
“两位公子和姑娘断可放心,花园这么大,唐姑娘总不会走丢的。”
四道声音,有两道是她经年的熟识,两道今日听过。正是国公府二人,与晁正和、范玉瑶。
他们正在花园中,四处寻找自己。
之前一直未曾触及的问题浮现在心头
是谁给她下了药
下药之人定有后手。依阿妩的猜测,最简单的后手便是戳破她的失态,让她声名扫地。